陈暮星盯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若是换个别的时间，听他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会内疚会惶恐，因为一定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背弃承诺的事。

但是，现在，她只有心疼。

他是将繁星的这次绑架，责任全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惊讶到说不出话了吗？”楚司瞳继续说着，“楚衡给我找到了一个愿意移植的将死之人。但是我固执的非要找到你，非要你来我面前才肯做。然后就错失了那次机会。”

他，他知道了那个疗养院是楚家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暮星更加震惊。

“而如果……”

他有些艰难的继续说着：“如果那次我不那么任性不那么执拗，乖乖做移植的话，繁星就不会遭这次的罪。今天的事情，归根究底，错都在我……”

“不是的！”

陈暮星突然用力拥抱住他，“不是的。是我没有遵守承诺，是我答应了你不管在哪里，你做手术的时候一定会在你身边。是我食言没有做到，不怪你，司瞳，这不是你的错。”

楚司瞳被她抱着微微惊愕。

“你知道？”

陈暮星点了点头，“嗯，虽然你让所有人瞒着，但是我还是知道了。司瞳，不要自责，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我是想告诉你。”楚司瞳说，“我已经和楚衡打过电话了，繁星安全回来之后，我就会回他那里，接受治疗。”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陈暮星震惊的看着他，她依然记得楚司瞳说宁愿一辈子看不到，也绝不想和楚家再有任何瓜葛的。

“我不同意！”

她知道这是楚司瞳的愧疚，直接冷下了脸。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疗养院是楚衡帮忙安排的了，我就直接和你说了，楚衡早就答应我会帮你治疗了。并不需要你回楚家。如果他出尔反尔，我现在就去找他。”

“没有。”

楚司瞳神情平淡的摇头。

“他没有出尔反尔，是我自己提出的。”

“可是我们在家等不一样吗？”陈暮星不解的问，“繁星已经接过来了，沈清砚也同意做鉴定了。我会守在你们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等到合适的移植者，我们立马就可以去做手术，有什么必要回楚家？”

“姐。”

楚司瞳看向她，明明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却偏偏写满坚定。

“我不想再做一个对你毫无帮助的废物了。”

“你说什么呢！”

陈暮星突然激动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盯着他大声训斥：“楚司瞳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是怎么样？口口声声让我不要离开你说好我们姐弟再也不分开，现在呢？你说放手就放手想走就走？！想彻底扔下我们母女两个是吧？”

她极度愤怒口不择言，听得楚司瞳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怎么说的我跟个渣男似的。”

她摸索着拉住陈暮星的手，仰头让他看到自己的坚持。

“姐，我只是……想当你的盔甲而非软肋。”

陈暮星沉默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楚司瞳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感受着手背上啪嗒落下的眼泪。

“那你要告诉我，你和楚衡达成了什么协议？”陈暮星终于妥协。

“你去楚家要接受什么？你之所以这么恨楚家的原因是什么？楚家之前对你做了什么？”

虽然之前从钟茹恩那里也听到了一些，但她总觉是一些皮毛，真正的根本原因还是得问当事人。

“能做什么。”楚司瞳淡淡的说，“不外乎那些正室对私生子的厌恶和排挤。”

“你不要敷衍我。”

陈暮星重重坐到他身边，“你之所以这么排斥楚家，绝不是这么简单。”

“你一定要听实话吗？”他问。

“一定！”

“因为钟家大小姐看上了我，他们要我联姻。”楚司瞳面色平常的说。

“联姻？你还没到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吧？”

陈暮星的神情有些控制不住的窘迫，她的弟弟不是才刚成年？

“他们并不在乎。”

楚司瞳神情带了一丝嘲讽。

“和钟茹恩？”她小心求证。

“嗯。”楚司瞳点头。

陈暮星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微妙。

钟茹恩，那个为了救司瞳失去一条腿的女孩子，从她去国外接受治疗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但根据那仅有的一次接触，她还挺喜欢那个女孩子的。

不仅是她对司瞳毫无保留的爱，还有她的性格和作风。

因为要和那个女孩子联姻，所以司瞳脱离楚家，还那么深恶痛绝？

她的潜意识里是不太相信的。

但仔细想想，那仅有的一次接触中，司瞳好像确实对她敬而远之——哪怕知道那个女孩因为他失去了一条腿。

陈暮星一想到这里，还有女孩坐在病床上说“一条腿换他的命我觉得值”的模样，就有些为她难过。

但是感情的事，不在其中不知其感受，而且毕竟自己不是楚司瞳，也没经历过楚司瞳的那些事，没立场去说什么。

“那你现在回去，是要接受她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

楚司瞳摇了摇头，“现在楚衡接管了楚家，他不屑也不必用这种手段。我答应他的，只是回去帮他处理一些楚氏的生意。”

“真的吗？”

陈暮星脸上依旧带着疑虑和不赞同。

“你莫要骗我，那些有钱的豪门不都巴不得独揽大权的吗？会让你回去插手生意？”

“因为他知道我志不在此。”楚司瞳说，“与其看别人虎视眈眈，他更愿意我回去帮他。”

陈暮星皱了皱眉，“我仍然觉得你在骗我，我仍然不想你回去。司瞳，你和繁星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和鼓励，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去妥协，而去选择自己本身抗拒的事情。我足够坚强，我并不需要什么铠甲。你明白吗？”

“我明白。”

楚司瞳握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肩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是小时候了，我处处需要你的保护。现在，应该是我们两个来保护繁星。”他说，“首先，我需要自己是一个不用他人照顾的正常人。楚衡答应了我，只要我回去，一周内就可以做手术。”

“一周内？”

陈暮星的眼神疯狂摇摆。

“他真的说一周内便可以让你恢复光明？”

“嗯。”楚司瞳轻轻点头，“只用一周，我就可以真真正正的‘看到’繁星了。”

陈暮星又沉默了起来，他仰仰头，明知故问：“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陈暮星眉宇纠结，“就不能还在家住吗？有什么回楚家的必要。”

“我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谁还敢欺负我啊。”

他抱了抱陈暮星，语气里难得的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除了移植之前的这周和之后的两周需要住院治疗。之后，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反正到时候我眼睛也已经好了，我不开心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能怎么着我？”

这有点耍赖的语气终于将陈暮星的愁云惨雾吹散了些。

“我尊重你的决定。”

陈暮星终于妥协。

神清砚那边杳无消息，她做不到去阻拦这个就在眼前的希望。

她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已经做了决定的楚司瞳。

“也相信你的选择。司瞳，我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