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祟平安
作者:时岁邪 | 分类:现言 | 字数:2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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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桃花锁其九
和山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具体无名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连早锻炼的老年人都不稀罕来。其他B市的山,山上山下公园广场修了一堆,和山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小朋友,只有城郊的几户人家叫得出它的名字。
不过这样野蛮生长的山也偶然会受摄影师的青睐做一做时尚大片的背景,自然的野性被模特时尚的妆容中和得刚刚好,浑然看不出一丝造作。
姜诚说了“明天一起”,本来的设想是早上睡到自然醒,和燕衡舒舒服服地吃过早饭,最后不紧不慢地开车去和山转一转,看到月老祠就让燕道长进门去看看究竟,自己则在野蛮生长的山头拍几张自拍发微博,省得再让罗天放念叨自己总不记得固一固颜粉。
结果真正到了出发的这天,早晨六点姜诚便被似有若无的食物香气给勾醒了,躺在床上翻了几翻后味道依旧萦绕在房间里久久不散,他只好掀开被子下床去看看是哪家邻居这么勤劳。等姜诚走到餐厅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家灶头上咕嘟咕嘟煮着食物,高冷的燕道长正举着勺子缓缓地搅动着锅里的食材,满身烟火气息的他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诱人感。
看着这样颇具冲击力的画面,姜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燕衡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看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姜诚,镇定自若地往汤里择了点盐说道:“起来了。”
“唔……”姜诚不好意思地走到料理台边洗了洗手,“你怎么起这么早?”
将汤头的浮沫稍稍撇去,燕衡奇怪地看了姜诚一眼:“今天不是要去月老庙?”
“是啊……这和早起有什么关系?”姜诚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和燕衡并搭不到一块去,“难道你出门上山都是要挑时间的么?”
“早晨至正午是阳气愈来愈旺盛的,到了正午时分邪祟对人体的侵害最小,再晚些起,若是路上再耽误点功夫,到了下午你或许会感到不适意。”说话间燕衡稳稳地将锅中的汤倒在了碗里,“把汤端出去吧,去洗把脸,开饭。”
姜诚依着指令端着汤走出了厨房,心里有一丝融融的暖意。
吃过饭,姜诚开着车上了路,听着导航“前方100米左转”“前方200米测速”心里一阵烦,最烦躁的那宗还数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淡漠的燕衡丝毫没有要和自己搭话的意思。烦烦躁躁地开到了目的地,结果副驾驶座上的那位还对自己情绪毫无知觉地下了车直接往山上去,走了几步才转过头看向拿着车钥匙站在原地的姜诚,眼神中是无言的催促。
得了,感情自己的生气电波半点都没有传到人家那里去。姜诚自讨个没趣,锁了车认命地跟上去,半开玩笑地和燕衡抱怨道:“燕道长,你们直男是不是都不关注周围人情绪的?”
燕衡正拿着手上的罗盘专心探路,没怎么听清姜诚的话,习惯性地反问了一句:“嗯?”
“算了,”看到燕衡在认真做事情,姜诚不好意思瞎说话打扰,泄气地摆摆手,“没什么,我刚刚想明白了,和你打交道得有一张无比厚的脸皮和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
燕衡听了也没多解释,扬手抛了一个锦囊给姜诚:“这里面装了个平安符,你挂在身上就好。若是等等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能稍微抵消一点不适感。”
姜诚接下锦囊周身摸了一圈,找不到能下手挂锦囊的地方,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chocker,异想天开地把锦囊两端的绳子系了上去。好在锦囊不算大,绳子也足够长,视觉效果来看姜诚还是那个比较国际范的姜诚,并没有因为传统配色的锦囊元素增添半分土气。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中走了足有半个小时,姜诚感觉两腿酸软,看着前方燕衡不知疲倦的背影,此人居然还能保持着匀速前进的步子,丝毫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
燕衡对于身后姜诚风起云涌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他皱着眉头看着指针乱窜的罗盘,不时地抬手折几枝影响判断的槐树枝桠来确保两人走的不偏道。
沉默地又走了十几里,姜诚又累又渴,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擦着汗摆手道:“燕道长坐会吧,这月老祠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你看那罗盘有什么用?”说着又啧啧后悔道:“早知道上来之前先随便找户人家问问路了,这样瞎跑真是在做白工。”
燕衡收了罗盘走到拿衣领给自己扇风的姜诚身旁,不着痕迹地帮他挡住了愈来愈晒的阳光:“配冥婚的月老祠只有走尸人和灵媒知道位置,你拿这个去问那些山脚下的住户,他们也是不清楚的,八成……”燕衡不再说下去,但他的眼神已胜过了一切有力的语言。
八成还会被当作神经病赶出来。姜诚默默地给自己补了一刀。
坐了一会儿,姜诚渐渐缓过劲来,正打算喜滋滋地和燕道长宣布希望组织继续前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乐曲声,不由又坐下来仔细地聆听歌曲到底唱的是什么内容。
“爱情三十六计,要随时保持魅力,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一个粗犷的男声用黑嗓实力演绎着甜甜蜜蜜的小情歌,姜诚感到自己前二十几年用钱和爱认真塑造起来的音乐审美在这一刻轰然倾塌。
“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话说到嘴边怎么会!转!弯!”男声一曲唱罢,意犹未尽,很快就搭配着冒着粉红气泡的BGM来上了第二首。
姜诚听着嘴角抽搐,跟燕衡解释道:“其实我们当代流行音乐不是这样的……”
燕衡的表情则显得有些微妙,他看着不再乱转的罗盘指针指向歌声传来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回姜诚道:“所以这不是当代的产物啊……”
姜诚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在燕衡那句“歇息好了我们就上路”之后拍拍腿又站起身来,跟在燕衡身后七扭八拐地往偏道上走,一边走一边开玩笑道:“这大兄弟和Andy可能很有话聊,两个人都属于灵魂歌手那一派的。”
灵不灵魂歌手燕衡不知道,但是那个未曾谋面的仁兄是个灵魂做媒他已经确定了八分。
姜诚见燕衡步伐坚定地朝歌声传出的地方走,遂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这路越走越偏僻,又拐过一个斜坡之后竟然没有了石阶。
“还走吗?”姜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耳边是余音绕梁的“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凄寒”,“万一是什么人把录音机掉那儿呢?这地方不像是正常人会走的路啊。”
燕衡步履不停,伸手扫过土路上堆积的落叶:“越是人迹罕至,便越是阴气旺盛。”
姜诚庆幸出门的时候没有为了好看而穿那双有点硌脚的马丁靴,而是穿的现在脚上这双九成新的篮球鞋,这让他勉强能在维持体力的基础上跟上燕衡的速度:“所以到底是谁大白天的在树林里唱小女生才听的情歌?”
说话间,歌声越来越响亮,路却愈发逼仄,窄到只容许一人通过的路口和垂直望下去令人胆寒的高度让姜诚感到心脏狂跳,不过看到身前燕衡坚定的步伐与宽阔的背脊,他又觉着万事有技艺高超的燕道长顶着,大抵没什么问题。
两人通过山道口继续前行,路又宽阔了起来,一座略显破败的旧式建筑出现在姜诚的视线中,看着瓦片屋檐上斜插的那几枝桃花,姜诚拽了拽燕衡的袖子问道:“我们是不是到了?”
没等燕衡回答,只听那颇具杀伤性的歌声停止了,屋顶上传来一声口哨,继而一个男声朝两人招呼道:“哇,老燕,好久不见,你来求姻缘吗?”姜诚这才发现原来屋顶上斜躺着一个身着烟灰色条纹服的魁梧大汉,大汉右手撑着头,左手妩媚地朝燕衡挥动着。
燕衡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龙角。”
“这人是月老吗?”姜诚小声地问燕衡道。他盯着大汉乌黑浓密的胡子,怎么也不能把他和画像中慈眉善目的老头给联系在一起。
结果大汉一乐,一个跟头从屋顶上翻身下来,直接落到了姜诚跟前,大笑道:“月老?我可不是月老。我要是月老你们活人就全都得加入FFF团了。”说着他又凑近仔细瞅了瞅,惊奇道:“你是姜诚?说吧看上哪个刚死的小明星了,老燕带你来找我说媒呐?”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姜诚觉得眼前这个叫龙角的大汉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我放着好好的活人不喜欢,干嘛去爱一个死人?”
龙角捋了把胡须,意味深长道:“那可不好说,不是有首歌唱的是——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一言不合突然飙高音,气势雄浑到站在他跟前的姜诚感觉耳膜隆隆作响。
燕衡把姜诚往自己的方向拉了几步,给他解释道:“角宿值日不非轻,祭祀婚姻事不成。龙角不是月老,他只给死人说媒。”
也难怪这是座配冥婚的月老祠了。姜诚恍然,又看着龙角对燕衡一副熟稔的模样,好奇道:“你俩从前认识啊?”
“好朋友。”
“不熟。”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给出的却是不同的答案。沉默几秒后,龙角委屈地拿粗壮的手指戳了戳燕衡的肩膀:“老燕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当年怎么说也替你带过几天鸿运吧?你就这么跟你朋友介绍老子?”
燕衡一侧身躲过了龙角的手指,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向姜诚介绍道:“龙角,瀛水龙家人,东方主凶,他家专司白事,我不在的时候离他远一点。”姜诚庄严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来去斗了几句嘴,龙角打了个哈欠,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破损程度惊人的MP3,一边修一边问燕衡道:“既然不是来找我说媒的,那你来这儿做啥?你想再劈一个冥婚登记处啊?”
燕衡也不废话,朝姜诚伸出手,后者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到《Volk》杂志2013年十月刊的封面,放大图片之后把手机放到了燕衡手上。燕衡把手上的照片放在龙角眼前晃了晃:“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龙角抓着手机抓耳挠腮地想了半晌,最后一拍大腿道:“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皮肤没图片上这么好,眼袋也要更深一点……这人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