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一脸心疼地凑过去安慰自己的儿子：“我的儿，怎么不高兴啊，谁惹你生气了？”她四下扫视，没有看到儿媳妇隆虑公主，心里盘算是不是儿子气的把隆虑公主赶回宫里去了？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可要为儿子撑腰，这婚事实在是麻烦，娶个身份低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娶个身份高的，还担心脾气大。

陈蟜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着调的人，但是还是要脸的，连忙屏退下人，气鼓鼓地道：“母亲看不上父亲我也知道，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些，让人笑话。这两天太后那些子事弄得满城风雨的，已经很挂不住面子了，母亲不要太引人注目了。”

啥？跟我有关？馆陶懵了，连忙问：“我儿，你在说什么啊？我最近就是在宫里陪着太皇太后和你妹妹，也没干什么啊。”

陈蟜看她神色不似作伪，便把昨夜发生的事讲给她听，末了，还加了句：“我从来不知道陛下是这般孝心的人，这样都能为了讨好太后，把姐姐接回去。我自问是做不到，也请母亲不要让儿子为难。”

馆陶无力反驳，只得定了定心神：“没有的事，你怎么能那么想我？”

陈蟜疑惑道：“那为什么是咱们家的马车把人送来？我又不是傻子，母亲可不要骗我，这建章监虽然岁数不大，但也不可能随便上别人车的，别是……”

馆陶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会用咱们的车把他送来？”

陈蟜直直地看着馆陶，一副今天不给我个实情这事没完了的样子。馆陶无奈，只得把算计说了给他听，然后又解释只是把车借给刘陵。

陈蟜气愤道：“母亲这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啊，这是要害我们家呢。”

馆陶苦着脸：“我也知道，这不是鬼迷心窍了嘛，还好我儿聪明，没犯下错。只是，这淮南王……”

“定然是没安好心，”陈蟜一口咬定，“想想也知道，这淮南王和咱们可是有血仇的，这刘长……当年可是对不起文帝的，却在民间搅风搅雨的，搞不好多恨我们这些文帝后人呢。”

馆陶只觉得后怕，浑身冷汗，然后还有些欣慰，原来她一直认为不成器的二儿子，居然如此有见地，真不愧是她的儿子。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如果不是……我真想去揭发了这刘陵，让她们家……”

陈蟜无奈了：“母亲，这事您和妹妹也是有参与的，如果真的揭发了，这太皇太后都护不住，今天敢密谋杀皇帝近卫，明天是不是……”

馆陶打了个哆嗦：“那应该怎么办？”

陈蟜慢慢思索：“反正这卫仲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儿子不妨趁机和他结交一番。”

迎向母亲不解的目光，陈蟜笑道：“母亲，妹妹嫁给陛下，我又娶了公主，我们和太后家，或者说，和陛下已经捆绑地太深了，只能坚定地支持陛下。你总觉得陛下对妹妹不够好，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只要我们家对陛下还有用，陛下自然只能娇宠着妹妹，陛下也会对咱们家好。”

馆陶大为震撼：“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和妹妹杀一百个女人和她们的家人，还可能有第一百零一个女人可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杀是杀不完的。妹妹之所以做皇后，靠的也不是美貌和柔顺，不是么？”

“那你想……”

陈蟜笑了：“我也是皇上的表亲，更是他的亲姐夫，辅佐皇上也是应该。这些年一直在封地，没有为母亲和妹妹做什么，也是心里有愧。妹妹过的艰难，我这个做哥哥的更要扶持他，正巧，那个韩嫣已经被太后弄到后宫去了，陛下身旁，正好缺人，不是么？”

馆陶公主连连点头：“我儿说的极是。”

“可惜，我也没有一官半职，这次来长安本就想寻个差事什么的，也同灵儿说了，可惜啊，太后现在自身难保，又多出来个新姐姐，皇上正在兴头上，灵儿求估计也求不来什么。”

馆陶犹豫了：“我原来觉着朝堂事乱，你舅舅在时就不安生，实在不想让你们兄弟掺和，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去求你外祖母吧。”

陈蟜连连点头：“谢谢母亲了。这些日子，我也安排灵儿入宫多陪陪母后，不妨让妹妹也常去看看，太后和皇上到底是母子，别看现在太后日子艰难，如果妹妹这时候好好侍奉，后宫自然多一个护着妹妹的。说起来，母亲和妹妹离淮南那个远些吧，我才来长安多久，就听到她的风评很差，名字还和灵儿一个音，让我心里很是不舒服。”仿佛自己媳妇出轨似的。

馆陶连连点头：“说的是，我这便带着你媳妇，进宫跟你妹妹说。”

陈蟜含笑，随即又道：“母亲，为何这么急？不妨用了饭再走吧。”

馆陶笑着应下，吃完饭后便带着隆虑公主再次进宫。

陈蟜这次来长安虽是陛下征召，但是也有自己的心思，窦婴和田蚡被鞭笞，自己作为太皇太后外孙，皇后亲哥，正应当做外戚中第一人才是。自己父亲性格懦弱，嫂子身份不如自己妻子高贵，哥哥未来继承父亲封号封地不如自己殷实，自己如果不能做这第一人，实在是说不过去。

第50章 求官

陈蟜本来并没想太多，只是最近实在是机会来了，让他不得不决定出手抓住。

陈蟜常年不在馆陶身边，母子的感情并不如和陈皇后亲近，馆陶也更喜欢自己的女儿。故很多陈皇后的事，馆陶并不放心跟陈蟜说——比如，陈皇后用了刘陵的生子药的事。

既然刘陵没安好心，这给皇后的药能是好药吗？更细思恐极的是，他还给了男人吃的药，皇后也偷偷给皇上用了……这如果……

馆陶不敢多想，如果皇后生不出孩子，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废，像景帝的薄皇后一样，仗着亲戚关系，最多只是面子挂不住一些，这如果皇后给皇帝下药导致皇上不育……

到了宫里，把隆虑公主打发去看太后，馆陶公主直接找到女儿，细细地讲了这些事。

陈皇后听了这一系列的事，不由得也一身冷汗，只不过，她更关心自己。

“若这药真的有问题，那岂不是会伤了我的身子？”陈皇后惶惶不安。

馆陶大长公主倒是反应正常的多：“你给皇上下药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吧？”

陈皇后看看旁边的楚服，对方识趣地凑上前，恭敬地对馆陶公主行礼：“窦太主莫要担心，我家主人每次是膳食送到椒房殿，才驱散了宫人给菜肴放一点药的，并无其他人知晓。”

馆陶大长公主眯起眼睛，也就是说，这件事只有自己女儿和眼前这个宫女知道了？这个宫女馆陶看不惯，总感觉心术不正，但架不住自己女儿喜欢……如果为了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馆陶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灭口，就听到楚服继续开口道："恕奴婢直言，翁主如此心机，真是可惜了我们娘娘对她的一片真心，这事一定不能这么算了。"

陈皇后点点头：“确实，楚服，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馆陶有些无语，自己的女儿未免也太傻了点，事事依赖这个宫女，唉，像她这样阅历深的人才能避免被蒙蔽。其实馆陶有些怕了，早上被自己可能直接杀害皇帝近侍首领、女儿可能下药绝育皇帝等事吓得麻木了，最近只想低调。

楚服缓缓道：“事情的关键其实在于主人的反应。我观长平侯，做事颇有章法，并不是愚钝之人，她主动送礼物来，想来是不愿意跟公主和主人对上。”

馆陶和皇后都点头，这确实是这个样子，皇上跟她们对上都未必有好果子吃，更何况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人？

“既然长平侯暂时不会做什么，公主和娘娘不妨先把她放一放，毕竟，明面上这只是个误会，长平侯也没有胆子在陛下面前挑拨。”楚服诱惑道，“这次之所以没成事，依奴婢看，是场地没选对。长平侯和她弟弟在宫外，人多，不好动手。公主和娘娘应该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事——比如在宫里。”

馆陶看着女儿深以为然的样子，无语了：“你说的倒是有些许道理，只是，我们本就是怕卫氏女入宫，你难道建议我们，为了弄死她，先帮她入宫？”本末倒置了吧。

楚服笑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削弱长平侯，又不仅仅是杀了她弟弟这一条路。她能在皇上面前立足，还不是看在韩王孙的面子上，如果能处置韩王孙，和处置了建章监也是一样的。正巧，这韩王孙，现在可就在宫里呐。而且，韩王孙和陛下……”

馆陶犹豫了，这个宫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怎么做？”

楚服自信道：“近来奴婢在宫中行走，常常听到宫女和太监们议论，韩王孙和修成君关系紧密，这想来不是太后能容忍的，主人到底是管理后宫的，给他们行个方便，太后自然不会容忍，借助太后之手……。”

陈皇后点点头：“很是。”

馆陶犹豫了，汉代帝王喜欢男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韩嫣和皇帝现在是哪一步她也不知道，如果能除掉韩嫣也是很好的，这个计划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最多就是疏于管理，可对修成君疏于管理，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太后纵容的，这确实……

女儿似乎真的很信任这个楚服，自己如果想处置，想来女儿不会同意，处理不掉楚服，她又似乎颇有心机，如果让她警觉反过来害自己母女就不好了。

馆陶犹豫地同意了，只是反复警告女儿：“刘陵不可信，她给的东西你不要再用了，赶紧销毁吧。”

送走了馆陶公主后，陈皇后纠结道：“没想到刘陵居然……我本以为她是个好的。”

楚服不敢为刘陵分解什么，只是建议道：“馆陶公主是主人的母亲，是最值得主人信任的人，既然公主这样安排，主人还是多多体谅为好。皇上对淮南王一家防范居然这么深，主人和她们划清界限也好。至于翁主是不是有坏心，主人可以慢慢观察嘛。”

陈皇后好奇道：“如何观察？”

“如果翁主有不轨之心，想来会心虚不敢见主人，如果翁主前来解释，想来就有隐情。只是……”楚服叹了口气，“就算有隐情，主人也不应见翁主，避免引起皇上不满。想来翁主也会理解。”

陈皇后点点头：“那你帮我留一下，翁主再来，帮我推了。”

楚服应下了。

刘彻是很孝顺的，在祖母提出要给陈蟜谋个差事时，爽快地答应了，三公九卿职位重要，不适合直接空降，刘彻为了表示亲近，安排表兄做了太中大夫，以示亲近。

刘彻再来上林苑视察的时候，便带上了姐夫兼表兄。陈蟜跟着皇帝出行，却很是自在，主动提出想跟皇帝一起逛逛长安。

刘彻也很久没有逛长安了，近来太皇太后管他并不多，母亲又安分，皇后都没那么多脾气，他心情也是不错，便答应了。

一行人便服出行，逛起街来也很是悠闲。只是大汉的商业不发达，没什么好玩的，刘彻想了想，叫来身边随行的卫青，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卫青在外面基本上算是半个哑巴，被刘彻叫来问话，并不敢多说，之说近来家人从平阳来长安了，他休息时忙着帮着姐姐照顾家人，对长安的近况并不算熟。

刘彻一下子来了精神：“你的外甥也带来了？”

卫青点点头：“是的，臣二姐想把去病放在三姐身边教养。”

刘彻嗤笑：“子夫看起来照顾自己都困难，居然还让她教养孩子。”然后感慨道，“朕成婚许久，也没有孩子。”

旁边的陈蟜也被勾起了伤心事：“我也是啊。”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病相怜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