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蟜已经病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本来此前皇帝一直提拔自己就很奇怪，让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如今一边要杀魏其侯，一边要提拔自己……这……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背刺了窦婴，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啊。

他愚蠢的母亲也过来问，听到自己再三诅咒，才相信自己，但也乱了阵脚。

只要稍微有一点想象力的人，现在都在怀疑，是自己联合了田蚡，对表叔出手了，大家都觉得自己心狠，不愿意与自己交往……

可是，真不是他啊。

陈蟜病了，感觉没办法再在朝堂里撑着，只得以身体不好为由，辞官了。

自己这趁着太皇太后还在，费尽心力讨来的官，居然被自己辞掉了……皇帝也爽快地答应了……

陈蟜突然怀疑，皇帝是不是厌弃了自己……顿觉自己病的更重了。

“公主去哪里了？”陈蟜躺在床上，虚弱地问着周围的人，他其实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妻子的，性格过于懦弱，不会讨好人，不如那些个美貌的侍婢，然而此刻，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妻子才是自己的靠山。

妹妹脾气太差，颜值在后宫只能属于平平无奇，想来，如果自己是皇帝，也不会喜欢她的。而且，类比于自己，皇帝也曾经靠过自家，天天面对着这个提示自己那段活得如履薄冰的经历的人。

“主人，公主入宫侍奉太后了。”

陈蟜面上一喜，很是高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他其实多少有些恨田蚡，毕竟窦婴跟他更亲近，但是自顾不暇的时候，还真得指望妻子从太后那边着手，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环境。

不要求太后像外祖母宠爱母亲那样宠爱灵儿，只需要太后认得这个女儿就好了。

陈蟜继续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脑子里倒是也在思考——外祖母死后，时代变了，自家要小心些了，表叔出事了，可见皇上是个不念亲情的，自己只能低调了，还好自己的妻子是皇上的胞姐，总是要比别人强一些……

是时候自己学皇上宠爱皇后那样，独宠自己的妻子了，最好，还是要生个孩子的。

陈蟜心里乱乱的，这时候，有人进来通禀：“南皮侯窦良求见。”

陈蟜一惊，然后挣扎着爬起来：“快，快，请他进来。”

南皮侯来见自己，是不是证明大家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没有害表叔的？

窦良很快被引进来了，他面色也很是不好，跟大病的陈蟜倒也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了。他看着陈蟜一脸菜色，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是一惊，随后低下头来。

陈蟜看到他还是很高兴的，这是他表兄了，也是母族人，他亲切地拉着窦良坐在自己身边。

窦良也没有心情跟他寒暄，直道：“隆虑侯，我有一事……”

陈蟜笑道：“表兄何必如此疏远？”

窦良一顿，目光不与陈蟜接触，只是低声道：“我今日去看了叔父，他……”窦良声音哽咽起来，“瘦了许多……”

陈蟜也是心有戚戚，但是他似乎做不了什么，只得肃穆道：“唉……这……真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窦良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蟜：“公主可在家？”

为什么谈到公主？陈蟜心里犹疑，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复道：“公主入宫侍奉太后去了。”

窦良犹豫道：“叔父说，灌夫曾与他说过一个秘密，他不辨真伪，便不便告知陛下，如今他犯了大错，恐难存活于世上，便让我找机会转告陛下……”

陈蟜纳闷，你要找皇上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找到我这里干嘛？而且找我还不如找我妈呢，我妈可以找我妹妹……算了，我妹妹脾气不好，不是能成事的人……

窦良观察着陈蟜的表情，慢慢地讲出了田蚡和淮南王霸上诅咒皇帝的大逆不道的言论……

陈蟜大惊，随即心里怦怦直跳，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窦良要来找自己了……这怕不是要通过自己搞敲诈了，说什么不忍皇上受蒙蔽是虚的，应该是希望王太后和田蚡放过他们一码了。

当然，如果放不过……反正要灭族了，不如拉个垫背的。

陈蟜纠结了，关于淮南王是否狼子野心的问题，其实他认为是有的，而且皇帝应该也很关注他们家。这家人不臣之心虽说不至于是路人皆知，但也绝不算是隐秘。

可是皇上现在愿意动淮南王吗？这得打个问号。

虽然皇上对自家宠爱少了，但其他姓刘的做皇帝，自家前途更是渺茫。陈蟜还是不敢有其他不臣的念头的。

表叔估计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此前才从未提及此事，现在提起，多半还是要敲诈，让王太后保住家里人。

事已至此，如果王太后出面压下此事，自己在太后那里也是能卖个好的，如果自己袖手旁观，窦良可以找其他人和王太后勾兑，起码，平阳公主就在长安，再或者，窦良直接向皇帝禀报，皇帝可以选择怀恨在心及暂不处理。

那今日自己不做这中间人，可就是得罪了所有人了。

陈蟜下定决心，郑重道：“今日公主回来，我就向公主提及此事吧，明日便陪公主入宫与太后说项。”

窦良点点头，虽然他不信陈蟜，但陈蟜还是处理此事最稳妥的人。

次日，隆虑公主和陈蟜便入宫拜见太后了，太后听到陈蟜的说法，倒是心中不屑——你们想威胁于我，也不掂量下自己的本事，这事皇上早就知道了，不然蚡儿何至于如今只是这样。

但她确实不敢把事情闹大，鬼知道闹大之后会出来什么牛鬼蛇神，要怎么收场。王太后只是装出惊讶的样子：“武安侯居然说过这样的话？真是岂有此理！哀家一会儿便遣人把他叫来问问。”

陈蟜便状若诚惶诚恐，实则十分满意地带着公主回家了。

回家之后也是极尽讨好，忙着发展人口，让公主也十分满意。

隆虑公主虽然没什么太多自己的想法，但也发现自己听母亲和姐姐的安排后，日子过的是舒服多了，便更坚信自己要跟着母亲和姐姐走了。

王太后也没叫田蚡来，什么情况她也知道，直接召唤刘彻来摊牌，你说该怎么办吧？

刘彻也是惊怒，但是面上不显，嘴里埋怨道：“多亏舅舅啊，否则哪有这样的事。”

太后也懒得装了，她料定刘彻不敢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自己儿子还没有那个威信压服刘姓诸王：“你舅舅最多就是占点便宜，这窦家和陈家倒还妄图用这个胁迫我们。”

刘彻点点头，他绝不允许这个事情现在爆出来，他日夜操练，准备对匈奴出兵，这时候如果爆出这个事，淮南王不反也得反了，内部不定，如何对外出征？

“母亲以为当如何？”

王太后看着刘彻，倒是先转移了话题：“我掌管后宫，倒是发现了此前没发现的许多东西。淮南王那个女儿，跟你姐姐名字差不多那个，居然跟皇后宫中几个宫女有联系，皇后最宠信的那个，经常联系宫外，与淮南王，走的很近啊。”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馆陶公主要把女儿嫁给太子，也因为栗姬不愿荣哥哥娶陈氏而心怀怨愤，不就是图女儿的后代可以做皇帝么？如今陈氏已经成了皇后，怎么又跟淮南走的如此近了？

自己甚至还被下药伤害了身体。

刘彻觉得，说皇后想要害自己支持淮南还是不至于的，但是说她骄纵和蠢倒是合适的。天天在后宫里嚷嚷，其他女子出身低微，没有皇室血统，不应争宠云云……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王太后揣测着皇帝的想法，谨慎道：“你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别说儿子，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让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孙子？”

这其实只是一方面罢了，王太后也疲乏了，她儿子她实在控制不住，想跟陈家、窦家联合吧，被儿子给搅合得架在这里了，马上就有灭族的仇恨了，想独自美丽吧，陈家、窦家又不放弃惹事，又让皇帝回忆起不好的事。

天天这么搞，谁受得了啊。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陈皇后刚好足够她立威——不贤惠、没儿子、母家势力即将最低，家族对太后的母家不敬。

太后不太清楚，皇帝身体问题还真是皇后无心之举搞的。

母子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太后在宫中做调查，皇帝在前朝迅速灭掉窦婴和灌夫的口，把这事压下去。

三日后，灌夫一族被灭族。

灭族当日，皇帝探望了窦婴，两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十日后，窦氏被腰斩灭族，唯有南皮侯一脉得以保存。

天一书铺中开始卖律法相关的书籍了，不过是偏向实用方面的，即日常生活中的法律，比如买卖交易中常见的法律问题及解析等，主打的是个实用。

书籍的编写者大部分是大汉的基层小吏，多年基层工作经验，完全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法律问题，这写书，也算是给他们一些活计，毕竟小吏的收入也不多。

这些书籍价格也不高，一开始卫昭打算白送来着，后来又觉得白送的东西大家不珍惜，搞不好今天用来铺桌子，明天用来烧火……多少收一点钱，省的滥用。

就算不提她的生产成本，考虑到她的产量也不能放开了让人随便领用。

卫青最近越来越忙了，卫昭没有问他在忙什么，但也知道大概……这回要出征匈奴了吧？她弟弟终于要在历史上立下不世之功了吗？

卫昭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大汉科学院现在已经配出来成堆的望远镜了，马鞍和马镫也功能良好，可以承受一个正常男人的体重，不会变形或是断裂，这客观上保证了骑兵的战斗力，弥补了汉军相对不擅骑射的短板。

刘彻前期鼓励民间养马的政策也有了反馈，大汉的马匹是越来越多了，大汉黎民学院专门从畜牧养殖中分设了个专业，传授马匹养殖的技巧，争取培养一些专业的兽医，好在未来的战争中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