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不听有些担心梁蕙欣，但是他即使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用，于是在王老头一催二催中离开了医院。

梁蕙欣和程静仪坐在病房门口，一声不发地吃完了早餐。

“害，你才睡了几个小时，现在困不困？要不你先补一觉？”程静仪接过梁蕙欣手中的垃圾，顺手丢在身旁的垃圾桶里。

梁蕙欣摇了摇头，装作很轻松的样子笑道：“早上吃了那么多瓜，还不困呢！”

“好吧。”程静仪知道梁蕙欣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神，但是她没有办法替她分担，所以只能尽可能以陪伴为主。

两个人在走廊里没有待很久，吃完早饭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诶，对了。”梁蕙欣忽然间想起一个问题。

“早上招娣说你被叫出去了，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程静仪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还不是陈强他家里人，说什么怎么那么多知青都没死就她儿子死了，让我们这些完全没事的出去看看，是不是我们故意下毒害死她儿子的...”

程静仪撇了撇嘴，“知青点现在剩余35个人，每个人都能证明食物是她儿子拿回来的，也是他亲自煮给大家吃的，和我们完全没关系，而且，去世的也不只他一个。”

说完后，梁蕙欣问道：“贾庭家里人没联系上呢吗？”

“联系上了，不过他家比较远，一天的时间都未必能赶到。”程静仪想了想，忽然间想起什么，直接开口问道：“他家好像也是苏州的，你对他家没有印象吗？”

“...没有。”梁蕙欣闻言摇了摇头，“苏州那么大呢，没可能只要是苏州出来的人我都认识吧！”

程静仪想了想尴尬地挠了挠头：“也是，我连我家的邻居往楼上数三层就不认识了。”

在梁蕙欣和程静仪在医院看护这几天，有不少病重知青的家属都来探望，哭一顿然后和赵村长在小单间里聊了一会儿，就满意地走掉了。

有的家长和赵村长进入小单间，但是事情并没有解决，而是谈崩了，这时候警察又会把闹事的人带进警察局，进行安抚。

还有的家长根本就不会露面，孩子是死是活仿佛对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们不想要借着孩子病重来讹赵村长一笔钱，也不想来为孩子出头。

虽然不太理解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不妨碍梁蕙欣已经对此感到麻木。

直到两天后的早上，才六点多，远在苏州的贾庭的妈妈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现在刚过完年，天气很冷，但是今年的冬天没有下雪，尸体摆放在医院地下的房间里，依旧不可避免的有些发出阵阵臭味。

梁蕙欣她们并不知道贾庭的母亲来了。

贾庭的母亲到了医院之后，直接给护士出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小护士抬眸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不苟言笑，但是穿着打扮都十分精致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证件拿来。”

来回对了一下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名字，经过身份核对以后，才打个哈欠，懒洋洋地带贾庭妈下到地下停尸房。

贾庭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头床上，身下只有一个破旧的木头板子，连个床单都没有，身上还穿着去世时的那件病号服。

小护士在这冰冷的，存放着尸体的房间之间来回穿梭走动，仿佛对这种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贾庭母亲看到贾庭的尸体之后并没有哭嚎，没有悲恸的抽泣，甚至连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整个人还像戴着一副人皮面具一样，没有一丝情感，这让护士感觉很奇怪。

仿佛她就真的是如来登记时候所言，只是想看一眼罢了。

贾庭母亲站在贾庭发出臭味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好久，久到护士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出声打破沉默，“同志，节哀啊！”

小护士觉得她一定是过分悲伤，有人就是这样的，在面对极度悲伤的时刻，反而一滴眼泪都留不下来，神情举止和往常无异，甚至比往常还要过分开朗。

但是在之后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是更久之后的某一天，忽然间因为看见某个和死者相似的背影，或者是一起生活使用过的东西，情绪会忽然间爆发，痛哭不已。

这种悲伤甚至会持续很久，久到不知什么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哭泣，然后情绪又会莫名其妙的好转，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贾庭母亲看着就好像是这样，平静无比，哪怕说她现在激动地痛哭都无所谓，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事，小护士几乎每天都会带各种情绪无比激动的人下来见逝者最后一眼，哪怕哭不出来装也要硬挤出几滴眼泪来，但是还头一回见到连装都没装的家属。

她站那里，在小护士出声之后，仿佛就失去了盯贾庭尸体的兴趣，转身直接走出阴冷的房间，往楼上走去。

小护士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等贾庭母亲出了这个门后，小护士忽然间觉得自己待惯了的地方有些恐怖，都来不及把尸体归位，就匆匆跑了出去，直到跑到楼上，看到已经人来人往的大厅，才舒了一口气。

贾庭母亲看完贾庭的尸体，仿佛完成了任务，都不想和知青点的人打声招呼，转身就要走出医院。

忽然间，她看到了一个身影，顿时呆在了当场。

等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

“怎么是他？不对啊，他不是已经出国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贾庭母亲喃喃自语，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朝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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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梁蕙欣立马站起身，小跑地奔向门口开门。

果然，赵不听又准时提着在国营饭店买的早餐过来投喂了。

“亲亲老公~你真是最好了！”

梁蕙欣嘟起嘴巴求亲吻，赵不听后面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亲密。

“这还有人呢！就不知道背着点人！”王老头啰啰嗦嗦地从赵不听身后挤进病房，绕过梁蕙欣直接进到屋里。

“烦人！”别说赵不听的怨气重，梁蕙欣也好多天没抱抱赵不听，感觉他们两个人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这些没有眼力见的就是棒子，专干棒打鸳鸯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