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山看着晏安此时颇为奇妙的神色，不自觉眨了眨眼。

他和晏安认识的时间挺长的，她明明也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孩，但在晏平面前，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在其他人面前，更是进退有礼。

极少时候会看到晏安这种有所波澜的样子，虽然不大，但熟悉她的人已经都能看出来。

温景山看着她凝视在虚空中的眼神，若有所觉得向窗外看去，同时向晏安靠近，以备不时之需。

随即他就看到晏安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晏安轻微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

晏安的注意力大多都还在那道飘渺的声音上。

【是啊，所以接下来你们的路程会很顺利，尽快去到他身边吧】

灵分出一部分意识徘徊在飞舟附近。

同时控制那些围着的海兽散开，整个过程并不显眼，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就是不知不觉间海兽退去了。

晏安听着它的声音，走到窗户旁，看到散去的风暴，以及在海中退去的海兽。

她识海中万千思绪划过，最终都沉淀下去，她的声音极轻。

【多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飞舟驶离风暴区域，外面的天空重新回到了灿烂无垠的世界。

飞舟上的修士仿佛都活过来了一样，脸上多了肉眼可见的轻松。

唯有一直站在甲板上的尤贞贞，冰冷的眉眼间多着一丝凝重和沉思。

他回头便看到了站在窗户口的晏安。

晏安只是勾了勾嘴角，展露出笑意，他却骤然轻松下来，找了个地方安心休息。

灵对晏安说的话感到一丝诧异，它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但就像是在人的耳旁说话一样。

【你知道我？】

晏安双手靠在窗户边上，脸上不知何时也带了一丝轻松的惬意。

【以前不知道，但是等我接受三十二枚洲印后，就有了一种模糊的感知】

【就像无妄海里有一个无所不在的东西，却对我们无害】

【那时候我以为是海水，是灵气，却没想到是你】

灵这一次是真的诧异了。

人类居住在洲陆上，对它而言，就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纱。

虽然能看清，但总会漏了许多东西。

再加上它许多年没有观察过人类了，如果不是晏平，人类洲陆崩塌也不会影响到它。

以至于现在。

它竟然都不知道人类社会里竟然会有晏安这样能够观察到它的人。

灵对晏安提起了一丝兴趣。

【你可以称呼我为灵，我是整个无妄海的灵】

晏安嘴边笑容更深了。

她漆黑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的无妄海，一片蔚蓝的海水映射进她的眼底，照出一片坦荡。

【灵，你和晏平是怎么认识的？】

灵隐约能观察到晏安思绪下的一点忧虑。

它想了一下，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隐瞒的事情。

除了它回溯过时空的事，它简单的说了一遍。

晏安听完了，微微有些失神。

【所以我捡到晏平不是偶然？】

她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的她只有九岁，但她已经独自活了很久。

从她的父母在海岸线死亡后，她便整日在海岸边游荡。

那些年抗争在海岸第一线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其中有人想要带她走，但她不愿意，依旧漫无目的的在海岸上游走，以及击杀海兽。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个隐蔽的海湾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趴在海岸上光秃秃的婴儿。

小小的一只，挺丑的。

最重要的是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婴儿落在海岸边上，看着就很诡异。

晏安本来想走的，但她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啼哭。

哭声弱弱的，好像快饿死了没力气那种。

晏安忍了忍，没忍住，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小而黑的眼睛，望着她哭。

后来，晏安有了一个家。

她这些年一直以为这是他们的缘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灵想了一下。

【是偶然，我只是把他送到人类社会边缘，是你发现了他，选择带他回去】

也就是那个时候它才会观察了一次晏安。

只可惜那时候它没有主动交流，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听到它说话。

灵对此感到遗憾。

而晏安却是稍微愣怔片刻，随即眼里荡起一丝笑意。

她以为她是被灵选中的，但现在看来依旧是她选择了晏平。

【谢谢】

灵看着晏安现在的表情，唔了一声。

【与其谢我，不如早点到晏平旁边提醒他，他髓液还没补充够，不能长时间待在岸上】

晏安大致清楚了晏平的来历，却依旧不太清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她微愣一下，【什么是髓液？】

【维持深海生物生存的必要资源，就像人类的血液，人没了血会死，他也一样】

晏安心头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迟疑片刻，【他还能坚持多久？】

灵看了一下闻野。

闻野现在多少有了点大变样。

原本漆黑的瞳孔，在此刻成为了璀璨的金色，甚至不能用浅金色来形容，因为里面的光芒已经十分浓郁了。

身上还环绕着一缕缕完美的道韵，看起来比之前有力了许多。

这会儿正带着晏平朝海面上浮游。

灵把目光落到被闻野带着向浅海上浮游上去的晏平，晏平依旧没醒。

那些银蓝光点一直环绕在他身旁，但和最开始相比，已经稀少了许多。

浅海的髓液太少了，它再怎么调配也不够补充的。

灵看着晏平现在的模样，有些发愁对着晏安道。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

晏安靠在窗户上的姿态不再那么轻松，她将目光眺望向远处，同时在心底计算着时间。

她的目光微微暗了下去。

【够了】

晏安看向了在甲板上休息的尤贞贞，又看了看身旁重新配药的温景山，轻声喃喃道。

“接下来，要准备开始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