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木多殇,何以飘零去
作者:枫无尘 | 分类: | 字数:55.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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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舟未现
太阳毒辣,只将将快落山时才稍微有那么些凉意。
两日下来,槲寄尘、原之野二人找遍了附近,竟都一无所获。
木随舟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任何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事情并未像二人预想的那般,没有人来送信,连个土匪窝子都没找到,也没找到有关木随舟的半点消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木随舟故意躲起来的一样,就算是被山野猛兽拖走了也会留下痕迹吧,可有关木随舟的痕迹却丝毫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木随舟已经被人带走了,那而些人刻意隐藏了他的消息,根本不着急与他们谈判,或许是在等某个合适的时机,用以要挟槲寄尘几人就范。
梁湖边上。
槲寄尘打着水漂,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漂不了几个圈,只是机械地重复这动作,好麻痹不想面对的困境罢了。
木清眠胸膛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身子依然虚弱不堪,时好时坏,阴晴不定。他坐在铺着厚毯子的油布上,背后靠在大树上,眯眼看着日落缓缓没入水中。
烟火味呛人得很,原之野弯下腰偏头吹火堆里的火星子,加快柴火燃烧。
起身来拍拍手和身上的灰,木清眠转头看见原之野脸上都是柴火熏出来的黄,和手上无意间抹上的碳。
木清眠捡起一块石子丢向槲寄尘,等他一回头,便说道:“你既然闲的没事,就捞条鱼上来。”
槲寄尘看着自己手中还未丢出去的石子,愣了愣,这还是木清眠这两天来第一次要求他做什么,他把石子一扬,立马答应道:“好,我这就去。”
木清眠见他忙不迭答应,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等他和原之野把饭焖好,拿出铜锅准备炖兔子肉时,槲寄尘光着上身拎着两条鱼过来,滴了一路的水。
“还不算晚吧,这鱼你打算怎么做?我来弄就是了。”他站在木清眠身边,问道。
槲寄尘抬手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汇聚在下巴尖,滴落在鼓囊囊的胸膛上,在顺着肌肉的硬朗的线条一路往下,淹没在裤子里。
几道狰狞的伤疤赫然摆在那胸背上,最大的几道竟成了骇人的蜈蚣状,虽是旧伤,看着也确令人心疼。
新的伤口倒是没有崩开,边缘因泡了水,有些泛白,几条血丝渗了出来。木清眠看得眉头一皱,把鱼扔给原之野说了句“随便弄”,转身牵着槲寄尘进了帐篷。
原之野看着手里的两条大鱼,再回头看看木清眠他们,一掌将两条还在大口呼吸的鱼拍晕了,扔到一边去了。
帐篷里,木清眠先端来一盆温热的水,拧起帕子递给他,“先擦干净,我再给你上药。”
槲寄尘接过来,手指不太灵活的擦着身上的水珠,木清眠莫名火大,一把夺过帕子使劲给他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槲寄尘搓澡呢,那么用劲儿!
槲寄尘暗自皱眉,忍着像要被戳破一层皮似的痛楚,手掌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冒起。
“嘶,”槲寄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木清眠脸色还是那么臭,手上却轻了不少。
连上药粉和涂药膏时都带着小心,那指腹轻轻揉晕开来,包扎时布条都不敢系太紧,生怕把槲寄尘勒疼了。
“把湿裤子换了,换好了出来吃饭!”木清眠背过身面对帐篷门口,却没直接走出帐篷,他冷冷地说道。
槲寄尘并不违抗他的命令,在包袱里翻出一条裤子就麻利换上,又把衣服穿好后才说道:“换好了。”
木清眠回头,朝他伸手要他换下的湿裤子,“给我。”
槲寄尘摇头,小声道:“我自己洗。”
木清眠拿起一截裤子,瞪他,“放手!”
看木清眠的表情不似作假,是真的要给他洗,槲寄尘脸上莫名爬上一丝红晕,颇有些不自在道:“我还是自己洗吧,比毕竟…”我有些不好意思。
后面的话槲寄尘还没咬着牙说出来,木清眠一把扯下裤子,拎着就走了。
原之野拿碗舀饭,偏头朝他们帐篷喊了一声,“吃饭了,两位大哥!”
木清眠三下五除二就把湿裤子洗了晾在树枝上,回头应道:“来了!”
槲寄尘每说,帮忙拿筷子,在石墩子上铺上毯子,好让几人坐得舒服些。
两条鱼,一条炖汤,清香滋补;一条用来烤,外焦里嫩,开胃下饭。
三人吃得饱,自然晚上就不可能立马睡得着,正披着毯子围坐在火堆旁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呢。
原之野问道:“我们总不能一直干耗在这里吧,你们是什么个想法?”
木清眠道:“大爷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既找不到,又没线索,就这么离开又怕错过了。其实干耗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白云宗已经在鄂都和小野你交过手了,而且那个陈公公突然那么急着走,保不准会给府衙的人留下什么口信,我们有很大可能会被追杀,通缉。”
“嗯,说的不错。”原之野点头道。
槲寄尘略微停顿,才缓缓开口道:“当初芦苇冒死来通知我们快走,而李宿泱下落不明,她最后说的那个邵字,我想代表的就是邵禹,但她具体是想表达是邵禹给官府报的信来抓我们,还是李宿泱在邵禹的保护下是安全的,这两者区别可就大了。”
第9章 舟未现
“的确,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木清眠道。
原之野沉默一会儿,才把城门上陈公公同他说的话,告知二人。
槲寄尘道:“如照如此说法,那还真有可能是邵禹说的,毕竟只有他和那些官府的人打交道。”
木清眠反倒不这么认为:“但若真是他的话,他害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在神山上他身边的高手那么强悍,他都没下手,这说不通啊!”
原之野道: “可除了他,还能是谁呢?连李宿泱身边只有一个会武的芦苇都安排来通知我们了,她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邵禹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就分不出一个人来通知我们,偏偏要把李宿泱仅有的一个丫鬟支出来?这摆明了有问题啊!”
“或许他并不知情呢?”槲寄尘问道。
原之野一时答不上来,低头拨弄着干柴。
木清眠沉吟片刻,道:“你们不要忘了,邵禹说平时要应酬,会很忙,所以我们平时得到的消息都是李宿泱从他嘴里知道的,这摆明了李宿泱对邵禹很信任。你看大爷晕倒那事,李宿泱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客栈找我们,反而先去求助邵禹。是邵禹派人到客栈发现我们都不在,然后才让王涛在码头等我们的。”
说到这里,三人脑袋都一片混乱,好像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啊,怎么还越梳理越乱了!
时间缓缓过去了一刻钟,空气静谧得久了就会压抑,槲寄尘打破沉默道:
“我看此事还是先不要着急下定论,日后答案总会揭晓的,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是走是留的问题吧。”
木清眠想了又想,才开口道:“嗯,我赞成走,白云宗的人已经到了鄂都了,到了有多少并不知,寒山令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两帮派的人都够把我们都灭了,我们还是先转移一下注意力,避其锋芒,待二者分开后再徐徐图之。”
“而且照之前上山破庙围攻我的那一群人来看,十有八九很多江湖人都认为仙草在我们手里,谣言最是害人,这些人并不会听解释的,只有云清衣或者是白云宗的哪一个人有很明显的变化才可以得知仙草是被谁服用了,但恐怕也不会轻易现与人前,他们要的是我们在前面挡住这些人的追杀,这样他们到省去了一大笔麻烦。”
“所以,与其在这坐着等着别人来抓,不如我们把那些人引开来,不让这些帮派聚在一起,把云清衣抓了才能止住谣言。”
木清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知道,逃不脱的,且不说白云宗势力范围大,要是十二神使齐聚,恐怕他们都要下去见阎王。
抓云清衣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月亮很圆,光亮却照不透三人心里,这清晖,不过是给梁湖增添了几抹风雅罢了。
原之野叹了口气,提出一个建议:“要不然这样吧,这里先不管了,寄尘哥不是要去清风岛吗,我们就先去那儿吧,反正要找我们的人那么多,我们是躲不掉的,不如先办自己的事,他们要来,便跟着我们跑吧,总不能知道我们要去哪儿跑去前头埋伏我们吧!”
“那你姑父那边真的没事吗?你用不用留个口信什么的?”槲寄尘提醒道。
“不用,他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那个死太监总不能带兵去围剿吴家堡吧,我们顾好我们的就是了。”
槲寄尘道:“嗯,那就这么决定了,早些睡吧,明早起来收拾了东西就走。”
“嗯。”
槲寄尘与木清眠走后,原之野独自拨弄着柴火,神色莫名开始惆怅起来。
帐篷亮着光,原之野躺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大爷找不见,这两口子身体一个比一个差,还都瞒着对方,原之野心里憋得要疯了!
他扶住额头,忍不住又双手揉按太阳穴,他只暗自清醒自己这么一段时间都没犯病,不然三个人身体都不行的话,不知到清风岛能活多久。
另帐篷里,槲寄尘低声朝木清眠说道:“不是我不想去找大爷,是事情超出了范围,我只有找到那样东西,才能打破现在的局面,我…”
木清眠及时止住话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的,我能理解,我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我知道你一向都有打算的,先前你就想去清风岛了,现在大爷不见了,又毫无消息,但那件事对你又那么重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我都懂,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你。”
槲寄尘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稍带着怨气道:“那你大晚上的板着个脸干什么?一看你就是生气了!”
木清眠气得揪他的脸:“我生气是因为喊你捞鱼,你不顾身上的伤自己跳下湖去捞,你就不能站在边上拿剑插,或者拿小野的弓箭射也行啊,呆头呆脑的,光着膀子就下去了!”
“倒是我考虑欠缺了,夫君莫要生气了!”槲寄尘把他揪脸的手拉下来,凑上前去亲他,不让木清眠再有机会数落他的不是。
“裤子脱了!”木清眠一把推开槲寄尘,说道。
“啊?”槲寄尘惊讶不已,他伤还没好利索呢,这阿眠也太心急了些,万一待会儿用不上力岂不是很丢脸!
最终槲寄尘磨磨蹭蹭边解裤子,便含羞带怯道:“我伤还没好呢,你…悠着点弄。”
说到最后,槲寄尘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得不成样子,一闭眼,裤子就褪到腿弯处。
木清眠无语地笑了一下,知道他是误会了,给他一个脑瓜崩。
幽怨道:“我有那么饥渴吗,不顾你这个病患都要图一时的享乐?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给你上药啊,之前不是只上了身上的吗,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槲寄尘睁眼,只见木清眠正拿着小药瓶倒在他指尖,在伤口处给他小心涂抹。
他忍不住干咳一声,的确是自己太孟浪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那事,着实不该啊!
真是被眼前的美色冲昏了头脑,都怪木清眠太勾人了!他总结道。
上好了药,木清眠倒头就躺下了,侧过身背对着他,道:“好了,睡吧。”
槲寄尘不动声色小心地凑过去。
“你干什么?”木清眠往外挪动了身子,问道。
“身上冷,挨着睡更暖和。”说这话时,槲寄尘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木清眠的腰。
木清眠再把那手扯开,给他甩下来,语气坚决道:“冷就再盖个毯子,我热得慌。”
“阿眠,”槲寄尘一开口就带着哭腔,木清眠顿时身子一顿,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只听见槲寄尘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委屈开始诉说。
“你不知道在鄂都府衙里,那座牢狱不仅阴暗潮湿,还到处是老鼠,关押的犯人都喊着冤,拷打的声音从没断过,粪便的臭味一直萦绕在鼻子外,只要你呼吸就能闻到,”
槲寄尘顿了顿,又缓缓开口道,“不见天日的牢狱里,我都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身上的伤很痛,痛到我都要忍不住想哭,”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抽噎着继续说道:“可我想到了你,那时我就想,要是能见你一面就好了,哪怕仅仅只是一面,我就能捱过去…”
木清眠转身,没想到竟看到槲寄尘还强忍着忧伤支着头,任由那两滴晶莹的泪就那么直直滴落在木清眠眼里。
木清眠眼睛一眨,那泪就更多了。
槲寄尘忍不住抽噎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那么脆弱,像个孩子似的低声呜咽起来。
木清眠顿时心疼起来,连忙抱着他哄,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吻上他的眼角,耐着性子道:“我不该冷着脸对你的,是我错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改,别哭,啊~”
槲寄尘肩膀耸动得厉害,眼泪哗哗地流得更凶了。
“别哭了!”真是要了老命了,木清眠想。
槲寄尘也想不哭的,可他实在忍不住,在牢狱里时,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木清眠了!
他是在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哭,是在为现在还能抱着木清眠哭。
可现在木清眠不让抱!
他更要哭!
“你受苦了,你不知道,我都担忧死了!”
“我想着要是你不回来,我就把大爷带着一路寻医,他哪时好,我就哪时来找你。他若三年都不好,我就三年后来找你,”
木清眠给他擦脸上的泪,又开口道:“总之,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所以不要因为我一时的冷落就认为我不再爱你,我心依旧,你莫要伤心,好吗?”
槲寄尘心情这才缓和了些,突然想起自己还在木清眠怀里,又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嗫嚅着张口道:“嗯,我知道了,但你必须答应我,就算我遭遇不测,你也要好好活着。”
“若我再找个高大威猛,多金帅气的呢?”
“那也行,你过好日子的时候,隔三差五把我拿出来缅怀一下就成,不要彻底忘了我就成,我会保佑你的。”
这番话,槲寄尘说地无比真诚,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酸涩。
木清眠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叹气道:“真是个榆木疙瘩,哪有你这样的!”
槲寄尘没回应他,把头埋在木清眠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感到无比心安。
木清眠道:“不说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槲寄尘低低应了一声,主动从木清眠怀里挣扎着出来,重新躺好。
经此一哭,倒是不用槲寄尘凑上去要抱木清眠了,他反而被木清眠拥着。
槲寄尘感叹这眼泪流得真值,便想着以后有机会就多哭,让木清眠多心疼心疼他!
深夜里,只传来木清眠一声哭笑不得的叹息:“诶,还真是个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