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朵想做的第一件事，是脱掉一直束缚着她的绿色皮衣。

这个动作，让众人脸色微变，除了洛长生。

“宝儿姐，离她远一点！”张楚岚故意喊了一声。

“汪！汪！汪！”

“汪！汪！汪！”

一只土狗从树背后钻出来，对着陈朵狂吠。

“没事的陈俊彦，不用怕。”陈朵脱下了绿色皮衣，旁若无人。

看着那只名叫“陈俊彦”的土狗，大家神色复杂，除了洛长生。

陈朵一丝不挂，暴露在大家眼前。

因为蛊毒的长期反噬，陈朵的双臂和腰部，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蛊疮。

陈朵看着手里的皮衣，“真结实呢……”

“我看看。”黑管向她伸出手。

陈朵把皮衣递给他。

“刺啦！”

皮衣被黑管撕裂，随手扔到了一边。

一起被撕碎的，还有过去的陈朵。

“这东西，你以后都用不到了。”黑管说。

陈朵笑了起来，换上一身正常的衣服。

“你那个蛊，不会散出来吧？”王震球问。

“不会，我压制住就行。”陈朵说。

王震球笑了笑，“那要是压制不住呢？”

“一旦我控制不住原始蛊，它反而不会往外扩散，它会以下丹、中丹、上丹的顺序一路吃上去，那里有它最爱的美味。”

“直到把我的炁吞噬殆尽，它会跟着我一起死亡。”

“所以，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陈朵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呜呜呜……”老孟捂着嘴巴，眼泪直流。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和你一起等死吧。”王震球说。

大家燃起篝火，围坐在一起，除了洛长生。

洛长生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依旧在脑海中整合着八奇技。

“老廖以前和你提过我们吗？”肖自在问陈朵。

陈朵摇头。

“我们和你一样。”肖自在说。

陈朵神色一黯，“没有人和我一样。”

“当然不是全部，而是某一部分。”肖自在微微一笑，“当初你在公司做的那些事，我们也在做。”

“我们的职位是一样的，都是公司的临时工。”

“他也是？”陈朵指着还在啜泣的老孟问。

“嗯，也是。”肖自在点头。

陈朵不开心了。

“行了孟叔，别不开心了。”王震球拍了拍老孟的肩膀。

“我……我想不通啊，为什么，她这一个小姑娘，和我闺女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些？”老孟抽泣道。

“球儿、老肖、黑管、宝宝，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

王震球、肖自在、黑管，一齐沉默。

“啊？为啥？因为她倒霉呗！”冯宝宝一语中的。

“倒霉？就因为这个？”老孟不甘心，“因为倒霉就要去死吗？”

冯宝宝撇撇嘴，“倒不倒霉都要死喽。”

“为什么她不能有个美好的结局，为什么她不能快乐地死去，为什么？”老孟含着眼泪质问。

陈朵凑近冯宝宝，“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这个人吗？”

“他不讲道理的。”

“我现在明明很开心，虽说还有点小遗憾。”

老孟怔住。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之中，充满了悲凉。

“还不明白吗孟叔？”王震球轻叹一声。

“放下来吧。”

“陈朵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过客而已，别用我们的思考方式去要求她了。”

“真想对她好一点的话，今天就好好送送她吧。”

老孟再次泣不成声，王震球一个劲地安慰他。

“对了陈朵，你刚刚说还有点小遗憾，是什么？”黑管问。

陈朵眼睛一亮，“可以……说吗？”

黑管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只要满足我刚刚说的那两个条件，今天你干什么都行。”

“我想……去逛街。”陈朵说。

大家突然陷入沉默。

沉默，振聋发聩。

一个女孩，死前的愿望，竟然只是逛街？！

老孟哭得更厉害了。

陈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从来没有真正地逛过街，在公司的时候，我的所有行动都被限制着，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可是时间不够啊……”王震球思索道，“从这里进城，要好久呢。”

“应该够了，这几年随着我的实力增长，对蛊毒的压制时间逐渐变长，以我现在的情况，压制十六七个小时不是问题。”陈朵说。

“十六七个小时干等着，会闷死人的，就这么决定了，逛街去！”王震球说着站起身，“走吧，出发！”

“不行！”张楚岚拦住了他，“各位，其他的事好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陈朵身上现在没有任何限制，带她去人流密集的区域，出了问题谁负责？”

“而且，她说她能压制蛊毒，我并不完全相信。”

“陈朵，你又没死过，你说的蛊毒情况，怎么能肯定？”

“我肯定，这种方式的死亡，我见过很多。”陈朵说。

她想起了药仙会，想起了倒在她身边的一个个小身影。

黑管站了起来，“不就是谁负责吗，我负责就是了。”

“还有我。”

“我。”

“我！”

冯宝宝也举起了手，“我！”

微信群里，高二壮正在疯狂发消息。

[张楚岚，你能不能闭嘴！]

[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负责！诶？我好像负责不了！]

[没关系，我让我爸负责！]

[张楚岚，你站远一点，看见你就烦！]

临时工们，纷纷表态，支持陈朵逛街。

除了洛长生，他依旧在尝试着，整合八奇技求长生的可能性。

肖自在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小张啊，我挺喜欢你的，真的。”

“肖哥，别……”张楚岚有些害怕。

“张楚岚，刚刚我说了，陈朵做什么都行。”黑管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而且你又不是临时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肖自在一把搂过张楚岚，低声道：“作为一名操刀鬼，你很称职，分寸把握得很好。”

“不只是宝宝，我也是一把刀，而且我背后也有操刀鬼。”

“大家都一样，当然，洛长生不算。”

“碧游村，我们已经替操刀鬼们砍掉了，现在陈朵的问题，是我们几把刀内部的问题。”

“内部问题，就交给内部人员来解决吧，不要干涉我们，好吗？”

张楚岚打了一个冷战，干笑道：“没问题，肖哥，您说得对！”

“是我的问题，这个问题，我早就应该领悟到才对！”

肖自在呵呵一笑，放开了他。

“好了，现在出发！”

“宝宝，出发前你能不能先去河边洗洗，我们是去逛街，不是去要饭！”

“提前联系下，让山下的人给我们开个口子。”

“张楚岚，你别跟来。”

……

……

看着大家离去的背影，张楚岚嘴角微微上扬。

事情的发展，意外顺利。

不让跟就不让跟吧，刚好可以和长生小师爷做个伴。

张楚岚望向靠在树干上的洛长生。

就在这个时候，洛长生睁开了眼睛。

张楚岚小跑过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笑嘻嘻道：“小师爷，辛苦了，您不去凑凑热闹吗？”

“其实，陈朵还有一个选择。”洛长生答非所问。

张楚岚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同时停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