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的吗？”

他到底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即使是藏着坏心眼的一句反问，依然克制。

徐玉容嘴撅的高高的，不回答他，也打定主意不看他。

这下凌知只能看见小姑娘的发顶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徐姑娘，我那日口不择言，冒犯了。你若心里有气，尽管发出来，凌知绝无二话。”他诚恳道歉。

半晌，仿佛被他的诚恳打动，徐玉容撅着嘴，别别扭扭地说：“本来就是你错嘛。”

“是我错。”

“你不该斩他们，也没这个权力。”

凌知突然错愕。

他没想到她气的是这件事。

“我那是吓吓思远罢了。但沐风，他和思远关系很好，自然不服思远这么被我随意训斥，顶了几句。也是我气昏了头，误会了他，所以才说了些重话。”

“沐学弟为人大度，我后来找他道歉的时候，他反而还向我赔罪，他这份豁达，确实让我汗颜。”

解释完此事，凌知如愿看到徐玉容突然松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微笑。

“她原谅你了就好。”

但是凌知却因为这个笑容微微失神。

但也只有片刻。

“徐姑娘，我来找你，是为另一件事道歉。”

徐玉容微微愣神，圆圆的眼睛的睁大，更显出几分娇俏动人。

“什么事？”她疑惑道。

“我那天，说你和你师姐添乱的事。”

“有这事？”她突然回想起那天凌知所言，又冲他微笑一下，“这件事无所谓的。”

徐玉容回想起刚来的时候遇到的事。

那是，也有很多人觉得她是任着性子来添乱的。

刚开始，她觉得很委屈。她也是来真心驰援，也做了很多事，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她呢？

但来的第一天过后，她就放下了那些小情绪。

战火之下，伤者们的痛号敲醒了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无力，能做的很少，无法像那些老牌医师一样，把鬼门关前的人拉回来。

“我医术只是平平，和师兄师姐们相比，相去甚远，确实只能帮些普通的忙，无足轻重。”她苦笑道。

但凌知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

“任何一个最下级的士兵，普通的医者甚至所有干杂事的人，他们都不是无足轻重的。我们能扭转局势，难道不是靠的每个人的努力？”

他不是为取悦徐玉容，他是真心这么想。

徐玉容心头一暖。

但凌知仍有不解之处。

“你本可以在后方的。既然你的位置可以取代，为什么不让别人来？”

徐家和云家可以派任何一个比她更好的医师顶这个缺，何必非要让云柔的独生女来此险地？

“我的师兄师姐和朋友，不是在战场厮杀，就是在前线帮忙，我独自在后方，要叫他们笑话的。”

“何况，”徐玉容眼眸突然低垂，“我爹爹还在大青山，他是人族的英雄，我不想让别人觉得，女儿丢了他的脸。虽然这次帮不上什么忙，但此间事了，我想和娘好好学医术，虽然我天赋一般，但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就能帮上忙了。”

凌知更是无法理解。

“诚然，你并非学武之人，医术也只是学了些皮毛。但我听说，你在青山城，素有才名，尤其是抚琴很厉害，二八年华不到，就学到了徐晗前辈七成火候。你既然有这般的天赋能力，怎会堕父母威名？”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像个大哥一般劝慰起这个小他几岁的姑娘：“你既然琴道天赋不一般，该珍惜才是。若是你弃了浸淫心血的琴道，转头开始精研你天赋不足的医道，那这两方，你恐怕都无法登峰造极，必要被同辈人甩得远远的。”

“我无需登峰造极。只要再有下次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凌知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他是天之骄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学武之人当锐意进取。

所有人都和他说，若是没有站在巅峰一览众山小的壮志，还练什么武呢？

但今天，有个小姑娘和他说，就算一辈子无法登峰造极也无所谓，只要能帮得上忙就好。

他仍然渴望着站到武道巅峰。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浅薄。

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知道，学医，当为人族苍生尽力，而非为个人的名利得失。

这原本让他看不上眼的区区青山城，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

开春了，第二防线之下，再无进攻妖物。

而萧思远和洛风华等人的任务，已经从防守变为了迎击。

今日他们大胜归来，志得意满。

“看来再过几天，我们能把战线再往外推上那么几里，拿回最外防线也是朝夕之间了。”回要塞的路上，萧思远眉目之间尽是张扬自信，如是说道。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扫刚开战时的那种失落彷徨，士气高昂写在他们的脸上。

从妖族数目来推算，这应该是是最后一波进攻了。

夜晚，要塞议事厅中。

要塞中的各位将领、城内最厉害的高手、代表龙子的凌知，以及萧思远和洛风华这样作用关键的长青学子，都聚在了这个议事厅。

最中间的，是这个要塞的最高指挥官。

他沉稳的眉眼里露出微微的喜色道：“能度过这难关，还多亏各位的臂助我西沉山脉防线。过几日，我们就能……”

他想说，就能反攻回去，夺回他们在开战第一天不得不放弃的最外防线。

但他没有说完。

因为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之声。

“怎么回事？”指挥官皱了皱眉。

这时，外面进来的一个小兵，用饱含惊惧的声音入门通禀：“妖族进攻了！”

“那也不能这么乱，成何体统！”指挥眉头紧皱，厉声训斥了一番。

“比最开始的时候攻势还要浩大，还……”那小兵还未说完，就被萧思远打断了。

萧思远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显然，大多数人和他想法相同。

“据这几日出城追击的小队回禀回来的信息来看，妖族，大势已去，绝无可能还有余力。”凌知眉目凝重，宛如结了冷霜。

“了望的人也说，妖族最近已经在准备撤退回妖沉山脉了。”另有一人附和。

指挥官问那小兵：“有多少妖物参与了？”

小兵报出一个了望台之人估计出的数字。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如冰霜般冷静的声音传来：“或许，北边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