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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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灼灼其华
司瑛轻拍儿子作乱的手,笑道:“矜持些吧,免得你未来的泰山把你扫地出门!”
谁知司谨言在众人的哄笑中开口说话:“桃,桃……”
司瑛稍微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说:“桃子?你想吃桃子?”
白氏适时地把司谨言随意丢弃的桃子托到司谨言面前。
可司谨言一手将桃子拨开,一边奋力抓取小婴儿的手一边嘟囔“桃,桃……”,口水肆意地落在司瑛的手上。
司瑛总算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向前走了一步,让儿子能够到小婴儿的手。他调侃道:“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家傻儿子对这‘夭夭’的桃儿满意极了,以后怕是要传出个‘惧内’的名声喽!”
“好极好极!”孙柏录说,“有镇南侯和二公子亲自赐名,小女以后就叫孙桃了!”
孙家姑娘桃儿小姐因为镇南侯府二公子得名,却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出名。
自从和镇南侯府定了亲,孙柏录一心想教出一个温婉贤淑的乖乖女,自孙桃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府里延请各种教习嬷嬷,教女儿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女红绣品、插花弄香。孙小姐幼时还坐得住,绣品书画也算出彩,可渐渐大了,就越发与众不同了。
不同,非常不同。
她十岁时跟着母亲去寺庙里修行了一年,却不念经不拜佛,只求着她师父苦由禅师教她武艺。苦由禅师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专门派了武僧带她。原本周围的人都觉得孙小姐只是一时兴起,是受不住这份苦的,就连苦由禅师和孙夫人也这么认为,谁知道孙小姐竟坚持了下来,且在修行结束之后,悄悄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打了一把剑,说要“行走江湖”。
孙将军知道这件事时候自然是气得头上冒烟,扭着女儿揍了一顿,没有什么作用,又倒挂着揍了一顿,一旁的孙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孙小姐却自始至终咬着牙撑着,愣是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
孙将军没了办法,便把女儿锁在屋里,要她面壁思过,谁知道她当天晚上带着伤就跑出了门,说是闯江湖去了。
孙小姐还算“仗义”,临走之前专门去了一趟镇南侯府,硬挺着腰,高抬着下巴,对不明所以的司谨言说:“本姑娘上辈子的江湖恩怨还没有解决完,这辈子还得经几场风雨、喝几口血。高门大户的生活我是过不了了,咱们俩的婚约就此作废。温良贤淑的姑娘,你想挑谁挑谁,别苛待自己个儿。以后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无期!”
说着,她行了一个江湖抱拳礼,当着晚风潇洒地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可惜头发没甩起来,反倒惹的发丝勾进了眼里,闹得她赶紧把剑随意别在腰上,腾出手来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气势随即丢了大半。
咦?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闹幺蛾子,戳得眼珠子疼。狠命揉揉眼,还是疼。
怎么跟话本里的女侠不一样?这么狼狈,怕是要被这位镇南侯府二公子取笑了吧。
与孙桃想的不同,司谨言并没有取笑她,反而上前走了两步,抬起手,轻柔地拨开孙桃毫无章法的脏手,将沾在她眼角的碎发挑开。他端详了片刻,觉得不满意,便在身边的花丛里随手取下了一枝栀子花,用他灵活的手指,将孙桃眼角的碎发一圈一圈绕在花枝上,又将花枝自然地别在她的耳畔。唔,很漂亮。
司谨言把孙桃腰上的剑取过来,抽开剑鞘,但见剑身上刻着四个大字:君子不器。
司谨言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问:“此剑竟有如此磅礴的名字,看来主人胸中有沟壑。为何起这样的名字?”
孙桃天真地眨眨眼,说:“我……我就是看话本上这么写的。这几个字……啥意思?”
噗,原来是在“临摹”。
司谨言绷住表情没有笑,抬头,正撞上孙桃有些稚嫩却也满是期待的眼神。
那一瞬间,司谨言的眼中容下孙桃水润净洁的眸子,忽然想起孙桃儿时提着木剑掐着小腰跟她爹努嘴对峙的样子,想起了少年时她风风火火地满街抓小偷却被小偷打肿了眼睛的样子,想起前些天她抱着一个满身是泥污的流浪小孩子求医问药的样子,调笑的心思一下子就淡去了,原本想好的劝阻的话也忽然转了个弯,变换了嘴脸。
他温和地笑笑,说:“你起名字的本事比我强。”
孙桃没料到真的会得一句表扬,呆愣了一下。
司谨言将君子不器剑送还孙桃,说:“江湖二字本就惹人遐想,比这几尺的冷墙有趣多了。见见世面也好……”
“啊?”
“你想怎么玩、玩多久,都随你高兴,缺了银子找我要,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只是有一点你得记得,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可多生事端。”
孙桃大奇:“你乐意让我走?”
“腿长在你身上,我拘得住你吗?”司谨言说,“常写信回来,免得我惦念。”
最后一句话,司谨言说得慎重又严肃,说得孙桃也认真起来。
正如司谨言所想,孙桃的江湖之行并不顺利。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在那些帮派、匪徒甚至镖师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常常莫名其妙地卷进一些危险的事情里,好在最后都能转危为安,不过是负点伤、流点血罢了。
受伤流血之后,必定会收到司谨言的伤药。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点伤痛没能阻止孙桃闯荡江湖的心思,反倒促使她更加平和又理智地审视自己、审视江湖。她越来越喜欢这个自由的江湖,喜欢那些快意恩仇、古道热肠的江湖人,喜欢走不完的路和爬不完的山。
她结交了好些英雄好汉,急人之所及,想人之所想,却把什么满纸称兄道弟的话本子抛到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四处求学拜师,尤其是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绝妙境地,飞檐走壁,掌中起舞。肯吃下常人不能忍受的苦而做到这个地步,不只是为了走更远的江湖,最重要的还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司谨言送上一份安全的承诺——她或许不是最善战的人,却一定是最善跑的人。
江湖行走已经七载,朱门高墙的将军府和侯府里少了一个大家闺秀,但山野水泊中多了一位提着君子不器剑的孙女侠,唯一不变的,是孙桃藏在心里的那些司谨言说的话。
就算是为了司谨言,她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要常写信,不能惹他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