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天在宋明臻还没有进宫之前就在左顾右看了，他在找禁军副统领孔铎敏。

这里要多说几句。

自从高陵被杀，司瑞许久选不出禁军的大统领来。这也难怪，历来禁军统领，都是由谢家家主举荐、瑨国皇帝同意才任免的。高陵死后，谢迎天向司瑞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振威校尉孔铎敏，一个是兵部员外郎**武。但司瑞认为，振威校尉只是六品官衔，一下子做到禁军大统领的位置上，不合规矩。至于**武，他是进士出身，虽有用兵之才，但到底是个文官，不适合统领兵马，所以都否决了。不过司瑞也说，孔铎敏在英国公麾下培养多年，御下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如循序渐进，先让他做副统领，等历练两年，再做正职。司瑞的理由很充分，谢迎天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答应了。

那禁军大统领该由谁做呢？还是叶明德在朝堂上提到了一个人选——太子太保彭飞虎。

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被提及了，甚至有些年轻的文官都会误以为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彭飞虎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当年谢迎天他爹还没有袭爵的时候，彭飞虎已经执掌了禁军。彭飞虎和谢迎天的父亲同庚，关系也很好，两个人还曾经一起深入北方草原抗击北狄，虽打了败仗，好歹一起扶持着逃了回来，算是生死之交。

彭老将军虽比不得谢迎天一家几代战功赫赫，但也是为瑨国卖过命、流过血的。在司御宗一朝他就手握禁军，保护宫禁安全，十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差错，直到四大家族因不满司御宗滥杀大臣的暴政，联合起来发动兵变，将司御宗勒死在大殿上，为保护司御宗而重伤的彭飞虎才被打入监狱，剥夺了禁军统领之权。

不过后来即位的司棣对彭飞虎很是敬重，不仅无罪释放了彭飞虎，还给了他一个太子太保的官职，令他致仕回乡。后来谢迎天的父亲病逝，谢迎天袭爵，彭飞虎还拖着病体进京拜望过英国公府，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叶明德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位老将军，不只是谢迎天，就是司瑞也是一愣。

叶明德说：“老臣前两天听说，彭老将军宝刀不老，最近独自打猎的时候，还射杀了一头黑熊。在家乡闲居的这些年，他不但没有荒废武艺，还勤于培养后辈。去年陛下加开恩科，准备今年五月开设武举，在之前的选拔赛中，就有好几个精干的后生出自他的门下。彭老将军忠心皇室，在座诸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请他做禁军大统领，最合适不过。”

谢迎天却质疑说：“彭老将军已经七十有余，让他执掌禁军，保护陛下安危，岂非儿戏！”

叶明德不慌不忙地说：“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自该不拘一格选用人才。彭老将军确实年纪大了，但过不了多久，选拔武举人之后，就会有许多有本领的年轻人被世人发现，到时候人才济济、人尽其用，岂不美哉？再者说，彭老将军人品贵重、见识广远，正适合培养像孔铎敏将军这样的将领。等不久之后，孔将军威信足以服众，自可代替彭老将军执掌禁军，名正言顺。彭老将军也可以真正功成身退了。”

句句在理。

谢迎天不能立刻翻出更加合适的人选，暂时妥协，同意了叶明德的意见。

一个月之后，须发皆白的彭飞虎从故乡龙门赶到京城，次日，在皇宫御花园，司瑞召彭飞虎觐见，谢迎天和叶明德陪侍。在众人的注视下，彭飞虎跨在马上，对着快速闪动的靶子射箭，百发百中。招来七八个禁军侍卫与之斗武，皆不是对手。司瑞大为开怀，当即任命彭飞虎为禁军大统领，掌宫中布防的一切事宜，有先斩后奏之权。

彭飞虎初到任的几天，并没有什么声响，只是回顾布防流程，熟悉禁军中的各位下属将领，但四月初七那天，彭飞虎忽然发难，以“图谋不轨”的罪名，杖杀了禁军校尉邹毅绾和洛羽旗，杀人之后才上报朝廷，果然是“先斩后奏”。

邹毅绾和洛羽旗都是谢迎天安排进禁军的人，所以谢迎天十分愤怒。可当他怒气冲冲地闯进皇宫的时候，正看见彭飞虎派人把他们从兵部调来的马牌呈送皇帝陛下。

马牌是各将领收到陛下谕旨之后调动马匹的凭证，和调动军队的虎符性质相同。将领如没有得到谕旨，擅自取得马牌或虎符，都会被视作谋反，可当即处死。

最近没有战争，也没有边警，司瑞当然没有让任何将领调动兵马，那么，两个禁军校尉的马牌是哪里来的呢？

偷的？抢的？

无论是怎么得来的，这不仅关系到禁军，还关系到兵部，而禁军和兵部，都是谢迎天的地盘。谢迎天哪里还敢继续追究？赶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仓皇从宫中出来。

当天，掌管马牌的兵部司驾官和司库官被逮捕下狱，两日后处决。只是当时眼看就要到太子大婚的日子，所以关押和处死都是悄悄进行的，动静不算大。

这令谢迎天好一顿后怕。他一度以为彭飞虎是叶明德的人，对他怀着很重的敌意，很有可能在慢慢拔除他安插在禁军中的亲信。

直到桑伯婴的妻子窦氏来宫门口喊冤告状，而禁军坐视皇后的婢女欺辱窦氏，甚至听从云儿的命令，驱赶窦氏及和她一起鸣冤的人，逼窦氏碰壁自尽，才让他逐渐打消了这个令他胆寒的念头。

虽说在窦氏被逼自尽的事情上，谢迎天饱受诟病，但掌管禁军的彭飞虎又何尝得到清闲呢？彭飞虎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才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谢迎天对彭飞虎的戒心又升腾起来，原因是，约好昨天晚上来英国公府商讨太子婚礼事宜的孔铎敏没有出现，今天一早也没有。他觉得事情不简单。

此时，爆炸的烟火在白天算不上太显眼，只是一串红色的火光，但声音很大，足以牵动每个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