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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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拉他回来
听说了司卿的身世,司钺想到的不是憎恨,而是同情。
没错,他的善心又在泛滥。
他同情司卿,因为司卿在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生身父母,沦为了别人争夺权力的棋子。他没有才华和能力为自己争取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偏偏被赋予了那样的使命。被强行推上至高点,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粉身碎骨。
他更同情冯煌。
司瑞对待儿子们是苛刻的,也是有偏有向的,但对女儿很纵容。冯煌作为司瑞和谢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应该有人人羡慕的富贵安乐的一生,可就是因为利益的诱惑,她被无情地抛弃,抛弃在燕北的山匪窝里,被一群粗野的男人养大,吃惯了风沙,见惯了流寇,听惯了摐金伐鼓、角声满天,说惯了杀人放火、不得好死。好不容易遇到了让她倾慕的男子,可他们的身份有别,甚至后来,他们面前有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障碍——生死。
命运于她而言,是不是格外不公呢?
可是司钺也明白,就算将来冯煌知道了真相,遭遇了最残忍的安排,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她。燕北改变了她的身份,也塑造了她的坚毅性格。
难道有谁觉得,天上的雄鹰值得同情吗?
于是,司钺说:“你说的不对。”
宋明臻回眸:“什么不对?”
“同样是人,哪里有什么贵贱?谁说平民百姓就该悄无声息地死呢?更何况,司卿也是身不由己,他只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工具’置气?他的命运,还是交给天子裁决吧。”
宋明臻微感惊讶:“怎么,你连司卿这种人都能轻松放过吗?你忘了,他……”
“我本就……唔……不想记得那些东西,累赘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感更加强烈,司钺咬着牙,用细碎的意识回应着宋明臻的问题,“而且,会有人惩罚他,我不想插手。只是,苦了煌姐。”
司钺的宽宏大量,宋明臻自认为是赶不上的。司钺不想追究曾经的恩怨,宋明臻就不追究。宋明臻只在意司钺现在的身体状况。
司钺推开了宋明臻拿着的、被雨水浸湿的布,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钺说不出口,宋明臻便说了。她想转移司钺的注意力,她要在雨停之前,保证司钺还有清醒的头脑。她说:“冯煌的身份,陛下应该还在确定之中,否则他也不会派暗卫抓捕沈穆。但就算确认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不会承认的。不只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承认只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更是因为冯煌是谢皇后所生,而整个谢家,即将不复存在了。冯煌现在,算起来也将成为一个罪人。眼看事情到了这一步,冯煌无论是将来落到谢家人手中还是皇族的手中,都不会有好结局。”
“所以,舒裕哥就要阻止真相被揭发出来,相应的,他要杀掉知道真相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沈穆。只是,他为什么要刺杀司卿?司卿活着,对冯煌能有什么影响?”
“这个我也没能想明白,”宋明臻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赫连绰其实是想在临死之前为冯煌谋个活路,而你,破坏了他的计划……”
轰隆!又一个霹雳从天而降,声音之大,令人怀疑它是不是就徘徊在头顶。
宋明臻向外张望了一眼,还走到门口,伸出手,去接屋檐下的水流。水流砸在手心里,很疼,这说明雨下得比刚刚还要大。
好像是为了迎合这个鬼天气,司钺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疼痛,那疼痛在四肢百骸叫嚣着,令他晕眩,令他几近神志不清。和现在的感受比起来,刚刚清醒时的痛楚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时间,带给司钺的只有折磨。
难以抚平司钺高耸的眉尖,宋明臻越发焦虑,但除了给火堆添一把柴草,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又捧了一碗雨水,凑到司钺面前去,问:“还要喝点水吗?”
司钺身上的疼痛已经达到极致,胃里在不停地翻涌,心肺也被压迫得乱了节拍,哪里能喝得下这么凉的水呢?他现在太过狼狈,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把身体转到另一边,他不想让宋明臻看到濒临死亡的自己。
可就是这细微的动作,竟令他再也承受不住,咳出一口血来。他的眼珠向上翻着,随时都可能陷入危险的昏迷之中。
司钺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宋明臻紧张不已。宋明臻抱住司钺的身体,胡乱地擦拭那粘稠的猩红,用单薄的自己温暖颤抖的他:“司钺,你不要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司钺……”
司钺看不到宋明臻红红的眼睛和抖动的唇,却知道她此时有多么无助和恐惧。他喘着粗气,尝试着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咬着牙让自己抬起眼睑,给宋明臻一张完整的脸颜。
这张脸血迹斑斑,无比凄惨。
“我不会死,我不能死……”司钺用最后的气音艰难地说。
宋明臻抱着司钺的头,一个劲地说:“对,你不能死!我要给你的礼物还没有做好,你还没有收到,你不能死!”
“我们……我不想跟你……两清……”司钺的眼皮快要撑不住了。
宋明臻一时想不明白司钺说的“不想两清”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司钺即将向生命妥协,慌忙把额头抵在司钺的额头上,眼泪终于再次坠下来,带了埋怨的语气说:“你刚刚还说要跟我站在一起呢,怎么能反悔?去你妈的百姓!你要是不亲自守着他们,我就把他们毁得干干净净,把整个瑨国毁得干干净净!司钺!你给我醒醒!”
宋明臻快要疯魔了。
“楚寒……”
宋明臻停顿片刻,睁大了眼睛。
“母亲……”
宋明臻:“……”
“等等我,等……我……”
从司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处决司钺的利刃,把司钺的灵魂切割得濒临破碎。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钝痛在宋明臻的心房里炸开,无法抗拒的寒冷更令她无处躲避。
宋明臻俯下身子,猛地吻上了司钺的唇!
那冰凉的薄唇触碰到司钺的唇齿,把司钺从恐怖的幻觉中强行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