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年定定看着他，“你叫他什么？”

“主人。”

宋聿淡然地又叫了一遍。

迎着秦佳年的目光，片刻后，好看的眉头皱起来。

“你是要哭了么？”他问，依然毫无感情。

秦佳年深吸一口气，把眼里莫名其妙的泪水憋回去。

苏让个畜生！

她穿过那些正在歌舞的鬼姬，坐到苏让右手边。

说是寿元将近，那人身上却看不出丁点儿衰败颓废的痕迹。

不染纤尘的白袍上坠着绒绒如雪的狐毛。

虽然没有笑，一双桃花眼仿佛也含着笑意，眼尾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嫣红。

玉杯盛着的红色果酒递到她面前。

“你最喜欢的石榴酒。”

秦佳年嗅了嗅，“闻起来不如记忆里香甜了。”

“大概是喝酒的人，心境不同了吧。”苏让漫不经心。“当日琴瑟和鸣，而今物是人非。”

秦佳年没心情跟他叙旧。

“你什么时候把府邸搬到七白山来了？”

“也就是你做岱宗山神没多久吧。”

秦佳年冷笑，“看来，你惦记了我挺久啊。”

苏让点头，“那是自然，你是这世上唯一值得我挂怀的人。”

秦佳年：“麻烦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点。”

她朝水榭外扫了一眼。

宋聿垂眸站在石阶下，与青衣狐妖对立，乖巧得就像个仆人。

秦佳年喝了一口酒，压下心里的躁怒。

“说吧，你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借一件东西。”

“我的命？”秦佳年挑眉。

苏让笑起来，“你的命，可没它那么贵重。”

“岱宗灵剑？”

“我的宝儿真聪明。”苏让眼睛弯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它？”

“这是我的事。”

秦佳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我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了，我没办法借给你。岱宗灵剑是岱宗山魂所化，纵然你是九尾天狐，也无法驾驭。”

“看来，宝儿你还是不愿意帮我。”

苏让神情倒是说不上失望。

他从玉塌上站起身，水榭外的歌舞戛然而止。

妖冶的舞姬凭空消失，原地只剩下一片森冷的鬼气。

宋聿站在外面，身上浸染着夜雾的寒气。

苏让问秦佳年：“你喜欢他对么？”

“……对。”

苏让脸上的笑容很古怪，像是欣慰又像是在讥诮。

“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喜欢我。”

“很好，现在我告诉你，我准备用他来威胁你。”

秦佳年眸中戾气尽现：“你可以试试！”

苏让笑意加深，朝宋聿看去。

水榭下站着的青年抬头看过来，眸发漆黑。

他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把身上沾满血迹的黑色长袖T恤脱下来，扔到地上。

外表看起来，宋聿有些瘦弱。

但身上的肌肉线条非常完美。

秦佳年知道，为了新戏，他最近有在健身，也在跟武术指导师父练习剑术。

看到那八块若隐若现的腹肌浮现在眼前，就算现在局面不对，秦佳年也看直了眼。

这可是属于她的年轻肉体……之前怎么没趁机摸两把呢？

宋聿站在秦佳年身前，眼睛透过漆黑的湿发冷冷看着她。

好吧，秦佳年醒了。

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

尽管知道那个她所在乎的人可能听不到，她还是说：“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她转身挡在宋聿面前，目光灼灼看向苏让。

禽兽！来吧。

苏让脸上挂着懒散笑容，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片刻后，他对秦佳年点点下巴。

“方向错了。”

鼻尖嗅到血味，秦佳年快速转头。

眼睁睁看着宋聿面无表情把右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来。

心脏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鲜红色，带着一层金色光泽。

砰，砰，砰……那颗心在宋聿掌心跳动着。

每一下，都引起秦佳年胸腔里的共鸣。

她的胸口空荡荡的，像是有风吹过。

这种熟悉的气息，是秦大宝……的心？

脑海有无数记忆想挣脱束缚，太阳穴剧痛，秦佳年脸色苍白，不仅心疼，头也很疼。

原来秦大宝这仙二代并没有心脏病，因为她根本没有心！！

这个缺心眼的傻东西居然把自己的心都弄丢了！

怔忡间，有人站到她面前：“宝儿。”

潋滟的桃花眼中映出她此刻苍白的脸。

那人手指抚上她的额头，“醒来。”

就在那瞬间，所有记忆嗡然响成一片，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组，最后化成一团黑暗的虚无。

…

……

秦佳年睁开眼睛。

她还在水榭里，她躺在玉塌上。

宋聿的脸近在咫尺。

哀莫大于心死。

可是她已经没有心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宋聿问。

他穿着白衬衫，身上气息干净清爽，毫无血腥味。

他的目光缓缓打量着秦佳年的脸，神情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后悔什么？”

“后悔把心送我。”宋聿说。

秦佳年坐起来，“看来，你并不了解我。”

“哦？”

“我之前很爱你。把心送你，让你借以疗伤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就不会后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宋聿微微笑，眼里带着桃花的潋滟，“那便好。”

秦佳年：“你能不能离开他的身体？”

“这不是他的身体，这是我的。”

苏让稳稳坐在她身边，湿漉漉的黑色碎发遮挡住灿若夜星的眸子，一眨不眨凝视着她。

“是我用你的心脏韵养出来的杀神之体。所以你这么喜欢他，是有原因的。”

他坐在石椅上，以苏让的姿势。

嘴角笑容温柔似水。

“那你可以把我的心还给我么？”

“小傻瓜，你说呢。”

“所以，你当年接近我的时候，这一切早就计划好了？”

宋聿，不，苏让。

点头，用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声音说道：“当然。”

“我所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是经过计算的。”

“我不仅知道你天生杀神命格，还知道，为了压制你体内的煞气，你父亲迟早会让你下界做岱宗山神。用岱宗的雄浑山脉之气，压下你身上的杀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