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负我在先。他对我明明有情，却说自己修的是无情道，不能与我相守。既然不能相守，为何又要相知相遇？”

血魔老怪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恶意又畅快。

“没想到，褚唯寒活着的时候你得不到他，死了你也不能摆脱他！什么明明对你有情，无情道是对万物皆有情，你难道不是万物？自作多情！”

黝黑的铁链骤然翻飞起来，狠狠拍打在他身上，抽出一条条血淋淋的痕迹来。

灵隐宫主神情狰狞，脸上的血红色瘢痕宛如一条条活着的蜈蚣似的，受她情绪波动，在她脸上快速爬来爬去，看上去触目惊心。

火焰被风吹得飘摇恍惚，将这山洞里的一切映照得越发虚幻。

血魔老怪虽然被抽打着，笑声反而越来越邪肆。

“身为正道魁首又能如何？得到了血骨琉璃塔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跟我一样堕入地狱？”

“还妄想飞升！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能飞升，那是因为天道不容你！”

癫狂的神色从灵隐宫主脸上褪去。

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瘢痕也从她脸上逐渐消失。

她又恢复了从容平静的模样，冷漠看着被锁链捆绑在山崖壁上抽打至血肉模糊的血魔老人。完全没把他的狂悖之言放在眼里。

“天道容不容我，不是你说了算的。天道既然把秦佳年送到我面前来，那我就是深得天道厚爱的人。”

火光映着她的容颜，她嘴角的笑容甚至还带着悲悯之色。黑色的影子被篝火映在山洞顶上，像是巨大的怪兽，扭曲而变形。

“在这山洞里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吧。”

山壁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动，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在狭仄的山洞里。

“哈哈哈，可笑！世人皆言我是魔！他们哪里知道，最大的魔，其实披着神女的皮被他们供奉在神座上。哈哈哈哈！”

…

林溪终于抽出空来探望秦佳年时已经是第四天了。

正值午后，密布的彤云间撒漏出一点点金色阳光，给这片飘飞着绵绵碎雪的冰天雪地带来了一丝温暖。

殿门刚打开，一条小狗汪汪叫着从里面冲出来，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野兽正在追赶它。

紧跟着一个枕头狠狠砸了过去，砸得那小狗崽一个踉跄扑倒在殿门外的雪窝里，发出哇的一声惨叫。

它快速爬起来，顶着一头一脸的雪沫，龇牙咧嘴，对着殿内发出一连串气壮山河的咆哮。

奶凶奶凶的，看得林溪那颗坚定的道心都跟着颤了颤。

瞅瞅这小短腿，埋在雪窝里都爬不起来，真是天可怜见。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把小狗崽抱进怀里。

小狗正在吠叫，一脸杀气腾腾，骤然被抱起来还有点懵，待看到林溪的脸时，嗓子里的咆哮顿时变成委屈的嘤嘤声。

一头栽进林溪怀里，呜呜咽咽的告状。

林溪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神情严肃，“你放心，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抱着狗走进大殿。

殿内温暖如春，炭火盆里上散发出烤坚果的浓郁香味，因为火势太旺，还有点糊味。

西边软榻上，一个裹着被褥的女人，正神色淡定地捧着杯热茶，目光轻飘飘朝他看过来。

林溪抱着狗在她面前站定，开口问：“你为何打它？”

那番威武不屈正义凛然的姿态，就跟当日集结了一批正义之士，站在天月城底下对抗大魔头楚陌，一毛一样啊。

秦佳年横了他一眼，冷笑，“你没听到他在骂我呢。”

“……它骂你什么？”

“他让我等着，等他牙长齐了就要咬死我。”

“你不要欺负它不能说话。”

“谁欺负他了？林道长，用我夫君楚陌的性命起誓，我能听懂他在骂什么。”

“……好吧，就算它骂你，你也不该打它，它还是个幼崽。”

林溪撸着怀里的狗娃子，发现小家伙瘦了一些，精神也不太好，屁股上还少了两撮毛，有点发秃，很是显眼。

“你身怀有孕，应该慈悲善良，为腹中胎儿祈求好运。怎能虐待动物？”就算是只丑陋的，古怪的，毫无灵气的土狗，也不可以。

林溪话语中忍不住带出谴责，眼神也包含着不悦。

秦佳年冷笑，“你还有脸说我，还不是都怪你？”

饶是林溪修养极好，也有了几分怒意，“怪我什么？”

“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一点也不考虑我的狗的感受。他见不到你，可不就作天作地？他一作，我不得教他看清楚谁才是爸爸么？”

林溪皱眉，“休要胡说八道。”

“这怎么是胡说？林道长，你没看出来？我的狗喜欢你啊。”

林溪：“……”

楚陌：“……”

林溪缓了缓神，神色复杂。

他差点忘了，楚陌的这个媳妇，看着挺正常，其实是个脑子有水的，不能当正常人看待。

“总之，你不能再打它，否则我会把它收回去亲自抚养。”

“好，带走，请你俩立刻原地结婚！”秦佳年才不怕他。

林溪发现与这种神经病讲理，根本就是在为难自己。

他不再浪费时间，面无表情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秦佳年作为楚陌的夫人，隐藏身份又是臭名昭着杀人无数的艳魔，按照灵隐宫那些长老们的意见本该立刻处死。

但不知为何，从不管事的灵隐宫主却吩咐下来，让她好生住在宫里，把孩子生下来，其余事情之后再论。

林溪不知师父的心意，也不敢妄自揣摩。那些长老们更是不敢违背宫主的意思，想来这么安排，一定是大有深意的。

林溪冷冷睨着她，“你还有话要说么？”

“有！”

“忍着，我不想听。”林溪把狗放下来，神色冷冷的转身就走。

“等等啊林道长！我不想住在这里！”秦佳年披着小被子追在他身后。

林溪继续往前。

“我晚上睡不着觉，有人要杀我！”

林溪脚步终于停下来，“谁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是谁，反正比我厉害，我都快吓死了。”

林溪冷眼看着她，“那你想怎样？”

“这很好办啊！”对面的女人拍着手掌，一瞬间笑靥如花，连脚下的小狗子都围了上去。

“他大伯，你看，反正也不是外人，不如我们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