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之前听过下人说过，高衙内和肖然曾经有过赌局，那一次两人成了好兄弟，但是转眼高衙内就失踪了，此时肖然上府，定有蹊跷。

“难道肖大人知晓？”高老爷子仍然带着几分威严，虽然说着大人，可他的腰板挺直，宛若他才是身居要职的重要官员。

眸中闪过了一丝无奈，肖然低下头，叹了一口浊气，这才开口道：“昨夜衙内约我饮酒，酒酣时，衙内便说他知道州山上有宝藏，但是一个人不敢去，家丁又贪生怕死不敢，便拉着我一同上了州山。”

寂州有两座山头，一座是寂山，青山绿柳，正在高衙内的家后头，也有风水盈盈之说，因此高家坐落在这山前，另一座，是州山，也称死山，荒无人烟，尚未开发，曾有孩童玩闹，结伴而行，却无人生还，惹得路巡抚关山派兵镇守，但到了晚上，便无人看守，因此山上有什么，倒是无人知晓。

风刮着光秃秃的枝干簌簌作响。

高老爷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来他不知道肖然此话真假，二来州山是禁地，若是真的入了州山，要想寻人，还不能动用的官府的力量，怕是给留下把柄，这一来二去，便是僵在这里，冷眼看着肖然。

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大事，虽然不信鬼魅之说，但是无风不起浪，一点一点让高老爷子的心悬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语调扬起，高老爷子显然有些气喘，勾了勾唇。

“我们在州山遇到了狼。”肖然此刻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倒不是因为心有余悸，而是伤口隐隐作痛，胸口的血又渗了出来。

见他一脸的苍白，胸口处的血液依稀可见，高老爷子指着他的胸口，微微颤抖：“这是，这是……”

“不错，是狼的爪子抓破的。”肖然赶紧圆了过去，咳嗽了几声，擦了擦冷汗，“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被狼一吓，我和衙内便分头逃跑，没曾想……狼冲着衙内跑了过去，我赶过去救他，却被狼爪所伤，衙内为了救我，吸引狼的注意，往州山深处跑，等我醒来，便赶来见了王爷。”

“那还愣着做什么了！赶紧找人去啊！”高老爷子朝着下人喊道，转眼看了看肖然，又道，“我儿子要是出事，我跟你没完！我管你什么身份！”

“老爷息怒，我也要有责，自然不会逃脱，不过您这人手，不够，”肖然踮起脚尖看了看他身后的家丁女眷，“州山之大，若派这点人手完全不够，衙内的安全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想来有理，一时间竟慌了神，问道：“那，那该如何？”

肖然神色自若，道：“附近的这些人家，全部一起叫上，每人一两银子！就这两日，不分昼夜地找，最好把您家太太也一起叫上！”

忽然一顿，高老爷子露出奇怪的神色：“她们何用？”

“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肖然一本正经，微微弯腰。

想来也是，高老爷子也不想太多，叫上所有人直冲州山，此刻守卫不严，得抓紧时间冲进去！冷眼看了肖然，道：“之后再跟你算账！”

肖然自知理亏，点点头，“老爷先借我银两，我去附近喊人帮忙！”

“找账房！”

丢下三字，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冲往舟山，肖然喘了一口气，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晃了晃头，往里边走去。

急忙拿了钱，让账房也跟着去找衙内，肖然拿着钱，开始走访山脚附近的人家，上至古稀的婆婆，下至三岁孩童，说是只要去州山就能拿银两，一人就是一两，定的上一个月的伙食，为了凑人数，几乎全家出动。

手里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山脚附近人也几乎空了，肖然这才前往府内寻找苏青青，看她依旧晃着脚丫子荡秋千，吃着糖葫芦，这才赶紧告诉她：“赶紧走了，这里不安全！”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

“轰！”

地震刚来是颤抖，隐约不祥。突然，大地开始震动，一个个屋子瞬间灰飞烟灭，飞沙走石犹如奔流大江来势汹汹，山岳开始怒吼，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

一千里开外的昭州，北清宫殿最高处，半子国师的手猛地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抓住的卦象，一声巨响破天地，除旧迎新人祸生！

“师卦，坤上坎下，地水师，行险而顺！”半子皱眉，看着慢慢走进来的北昭帝，缓缓道，“陛下。”

“肖然出事了？”昭帝的目光深不可测。

“是，也不是。”半子凝着手里的卦象，有些忐忑。

昭山之巅的张无休被这一声响吸引，远处的山头明显向下滑动了一点距离，逃不过张无休的眼睛，定了定神，心随意动，一剑西去！

此刻，寂州高府……

肖然幽邃不见底的瞳孔，忽然见了笑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一把抓起被这声巨响惊吓到的苏青青，肖然当机立断立马背着她冲出了高府，伤口全部崩开，钻心的疼痛让他脑袋异常清醒，微微侧目，身后地动山摇，顷刻间，房屋塌陷，道路裂开，整个高府淹没在山石之中！

强大的山体滑坡犹如浩瀚黄河一般飞流直下，肖然被身后的震动晃得走不动路，苏青青更是被吓得直接蜷缩起来，山石飞来，肖然想都没想直接挡在了苏青青的面前，自喉咙里出的一声闷响，让肖然感觉全身散架一般，忍不住喉咙一甜，倒了下去。

苏青青哭着喊着肖然的名字，但是被周围巨大的轰隆声响掩盖，一时间这里犹如地狱一般，等到石头慢慢覆盖上来，肖然和苏青青被埋入了废墟当中，不见天日。

这一片的轰炸声音犹如炸雷一般，迅速掩盖了这山脚，铺天盖地的汹涌沙石宛若决堤的黄河！眼前一黑，便是昏昏沉沉。

要等到第二天的阳光透了进来，肖然才有意识地睁开眼，倒不是因为昏迷后醒来，而是旁边这位小姐实在是……

竟然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大叫。

苍天可鉴，就算是被打昏的人，被这么对着捏着耳朵喊，恐怕也会立刻蹦起来。肖然正想发火，却看见苏青青一脸的惊喜，纵然带着泪水，却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对上她认真的双眸，捏了捏泛白的指尖，肖然声音哽咽，喉咙干涩，难以启齿。

“你没事吧。”带着几分凄凉的语气，苏青青与他靠的犹如咫尺之间，细小的范围让她的呼吸不停冲击着他的喉结，肖然下意识往后一退，却被石头给挡得结结实实，这才发现脖子僵硬，护着苏青青头的右手早已麻木。

“不碍事。”勉强说出话，肖然不由得侧头，要是让苏小瑶看见，一定把自己当街斩首示众，虽然说眼下情非得已，不过要遵守本心。

忽然猛地咳嗽几声，血液沾上了衣衫，看来这伤口已经崩开许久了，里面还有沙石，着实难受，但是再过一天，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就真的说不准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湿，眼前跟着模糊不清，苏青青忽然抽泣起来，看到肖然吐血，还以为他命不久矣，便是放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之类的话。

透过缝隙，吹来尴尬的风。

肖然不知作何解释，喉咙火辣辣地疼，说不出话来，手麻木着不能动弹，只能任由苏青青哭喊，只不过自己的耳朵倒是受不了，这种状态下，就感觉，就感觉在大学体测的时候，跑完一千米还要回宿舍强行集中注意力赶最后一天的论文，那种头晕目眩，心乱如麻的感觉，如今是再一次深深磕在了心上。

话说，人之将死，总是会出现一些走马灯的画面，肖然也是，涌现了在大学里的画面，还有武替生涯，一帧帧的画面闪过，肖然

苏青青的眼睛，如水洗葡萄一般清亮，此刻泪水盈盈，令人怜惜。

忽然抖落的沙石灰尘抖了肖然一脸，想要摇摇头都做不到，不断吸入灰尘让肖然觉得感觉要堵住呼吸，就在这时苏青青的手慢慢替她拭去灰尘，刚刚贴到脸上的手细腻无比，让肖然不由得一阵惊慌，立刻往后退去，一砸，头立刻起了一个包。

“好好好！”拭去了灰尘，肖然忍着疼痛，示意苏青青保持距离，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好好睡了个觉，等你醒来，我们就出去了。”

“真的？”扑簌着泪花的眼睛纯真，皓齿微露。

“真。”肖然实在不想多说话，微微点头，只说一个字。

从日光透过，到夜色渐起，周围再次陷入了黑暗，这里被埋了多深肖然不清楚，不过能有光透进来，还能呼吸，虽然外面的声音一只嘈杂，到了晚上竟然安静起来，不会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如此一想，肖然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被自己保护的完好无损的苏青青，这时候还能说睡就睡，不得不佩服她的无忧无虑，或许不在宫中，她会更快乐些，想到宫中，自然联想到了苏小瑶，这妮子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驸马流落街头，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整整过了一天，肖然累的全身无力，也曾出声求救，无奈嘈杂声之大，怕是没有听见。

倏然一阵风起，繁密的枝叶簌簌而动，黄叶在空中打了个旋，着落在这片废墟当中。依旧不知疲倦的一个人影还在不断翻动，华服破碎，头上的发冠倾斜，头发松散，双手沾满血迹一直在不断扒拉这沙石。

见她睡意十足，肖然这才闭目养精蓄锐，要想等人来救自己肯定是不现实的，不如拼死一搏，等他们来救自己，估计翻开的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尸体，古代的救援速度，哪里能跟现代的救援速度相提并……

“唰——”又是一堆的细沙流了下来，这时候传来外边的声响，“肖然！肖然！”

这熟悉的声音，是高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