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肖然如噎在喉，差点说出顺着哈字说出“好”，好在没说完，急忙改了口，“哈哈哈，路巡抚真是说笑，我向来不认识什么衙内，贸然前往，岂不失礼？”眉心连着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跟着跳，有一刹那，好似听见了一阵耳鸣声。

“肖大人说笑了，您能去，自然是给他们面子。”过了这试探，路成御的心里也缓了下来，微微弯腰作揖，“那告辞了肖大人，若有需要来找本官，南轩一事，本官已经尽力，肖大人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与我一介芝麻官计较。”

巡抚，二品，芝麻官？这是反讽？肖然心里狠狠不屑。

“路巡抚说笑了。”肖然皮笑肉不笑，眉头一蹙，倒是不清楚这高衙内哪来的婚事，眉头一松，笑着道，“大人走好。”

笑着对肖然摆摆手，转过身立刻恢复了冷峻的神色，眉宇之间一股凶意冒出，身后的肖然也立刻变了脸色，两人的心里此刻天人交锋。

急忙扶起米铺老板，关心他的伤势，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老伯，对不住了。”肖然脸色带着深深的愧意。

老伯只是微笑，叹了句：“人老了，顾虑多了，不碍事。”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肖然一股浩荡正气，双眸里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稳重。

“你去吧。”米铺老板缓缓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救她！”肖然的眼眸里充满了坚定，“令尊令堂也绝不会有事！”

悄悄跟了上去，确定路成御进了府衙，又回到了米铺帮忙，将混乱的米铺收拾好，等到月色入户，这才绕到了高衙内的院子里，

“是我。”轻轻敲了敲房门，三长一短，等了半天，才慢慢开门，先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是一脸的困意的高衙内，明显一脸不满。

“怎么这么慢？”高衙内声音带了几分不耐烦，但是清醒过来后，才堆出了笑容。

忽然窜出来的倩影将肖然拉了进来，一把手挽住了肖然的胳膊便是往后拉开了距离。肖然先是一惊，把她拉到了面前好好端详。

乌云般的长发，头绾别致双髻，轻拢的云鬓里插着镶珠蝴蝶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琥珀手串，腰系线穗子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粉橙银丝线绣莲花香袋，整个人显得华贵而又清秀端庄。

“有点东西，只不过要是神智清醒，那就更完美了。”肖然叹了叹，看了一眼高衙内，“这才配得上她。”

见到肖然似乎有表扬之意，苏青青也是高兴地转了转圈，嘻嘻地笑了起来，那模样与八九岁地孩童无异。

“可折腾死我了，好话都说尽了，你再不来，我估计她得上房揭瓦了。”高衙内背脊挺直，一本正经道，“不过肖兄，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淅淅沥沥的雨声骤急，噼噼啪啪地打在了砖瓦上。

“路巡抚和我爹商量好了，要我娶亲。”高衙内说这话时，多了几分的无奈。

肖然眸色渐深，下意识扭了扭手腕，笑道：“那不是喜事嘛，恭喜衙内。这怎么回事坏消息呢？”

“肖兄，我很遗憾……”高衙内细眉微蹙，逐字逐句道，“是她。”

肖然面色未改，但抵着唇的手，却已是青筋暴起。看向高衙内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开口道：“衙内当何如？”

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百善孝为先。”高衙内抿唇道。

“没错。”肖然点头表示认同。

先是一愣，微微皱眉，等着肖然继续说。

“孝字论心不论事，论事万年无孝子。”肖然不紧不慢，“日后你爹要是知道她的身份，我觉得他会对你感激涕零，然后烧香祷告上天说你是他们家族派来的天使。”

“天使？”高衙内越听越迷糊，“肖兄你越说我越迷糊了。好吧，所以你希望我逃婚？这可不行啊我爹知道了，且不说以后，不过两日，路巡抚马上派兵围了你信不信。”

“她到底什么身份，竟然让你们为她做到如此境地？”抬眸又扫了一眼苏青青，当真非凡间之物，到底值不值得他高衙内做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难不成是公主么！”嘴里不屑地说着，但还是看了一眼肖然，“肖兄，要我帮忙，总得实话实说吧。”

双手托腮，声音不由自主放低道：“衙内果真料事如神，在下心服口服。”

“什么料事如神……”余音未落下，高衙内瞪大了双眼，眼神溢满慌乱，“肖兄，兹事体大，你可不能，你可不能……”

见到肖然原本冷漠幽深的双眸，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穆。

“呵呵呵，肖兄，我若是和公主结了亲，咱俩还是同级，我何乐而不为？”虽然带着一丝的嬉笑，但是高衙内的表情确实严肃万分，话可以乱说，但是心里的怯藏不住。

直起身子，皱着眉，睥睨着她，语气冷硬：“是么，按辈分来说，我倒是该喊你一声大哥了？”

高衙内脸色骤变，眉毛似皱又似挑，眼神似惊又似怕，急忙道：“不不不，我错了，我哪有那个胆子娶公主啊，一旦泄露出去，且不说禁军封城将我斩首示众，北昭帝也会把我五马分尸啊，我高家就我这么一个独苗啊，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你救救我们高家吧，肖兄？这可是灭族的大事啊！”

肖然揉了揉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事出有因，让我想想为什么。”

“好好！”高衙内赶紧给苏青青拿了一把椅子，“姑奶奶，您坐好了，要是椅子硬搁着了，您可以坐我背上，想去哪您招呼一声。”

听不懂他说的一大串，反而往肖然那里靠了靠。

肖然也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缓缓道：“怎么了，你之前在府衙和牢狱里，不是这样的，嚣张跋扈的很，怎么区区一个公主，把你吓成这样？”

“错了错了，肖兄赶紧想想法子，我定当尽力而为。”高衙内堆起一抹笑容。

肖然不回答，沉下心来。

首先，苏青青流落到寂州绝非偶然，路成御知情不报必有靠山，先不去思考他的靠山是谁，忘魂散，失忆，苏青青留在寂州，现下要将其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又是什么意思？

这套路熟悉，好像在电视剧里见过。

“嗯？这不就是拐卖人口到深山老林嫁给别人当媳妇的套路么？”肖然喃喃自语，有些惊讶，“但是谁敢下此毒手，堂堂皇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

“路成御看来也是帮凶，是苏青青掌握了什么秘密不得不除？”

肖然想的有些头疼，无意间瞥见了袖口的手帕。

“办？”上边被扯掉的线条，难不成是“苏？”

忽然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肖然和高衙内同时警觉起来。

拉过苏青青站石门后，让高衙内去开门。

“嘎吱——”门轻轻打开，来者是高衙内的仆人，附耳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我爹找我，商量大婚。”高衙内皱着眉头，有些慌神，“肖兄，刻不容缓了！”

“别急，我有办法。”肖然嗓音甚是冷清，眉宇之间尽是倦色。也是，这种情况下，哪能入眠。

“听说你，赌术不错？”

肖然笑颜盈盈，勾唇一笑。

翌日清晨，街上异常热闹，将这块鱼龙混杂的三寸之地围得水泄不通。

“押大！”

“押三军，一点！已经出现两次三军了，这次肯定是一点！”

“押小啊，肯定是小！押什么三军！”

“信我的话，只要胆子大，就是全围！三点！”

豪奢起，户盈罗绮。一旦上了赌桌，除非你赢了个大满贯，否则，没人能全身而退。一时间这里人声鼎沸，今日是高衙内亲自摇骰子，气氛之高涨，吸引了不少纨绔子弟，差点要把路给堵住。

“开——”高衙内脸上尽是激动兴奋之情，随手撒着银票，到颇有几分败家的子弟意味，笑看周边的赌徒，额间不自觉渗出汗水。

“怎么又是双一点！”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不满，有欢愉，还有大骂，无奈碍于高衙内的身份，只得悻悻离去。

“哟，挺热闹。”肖然看了看赌坊，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甚是嘈杂，看了看路巡抚道，“这几日都来米铺看我，想必路巡抚也是颇为无聊，不如进去玩玩？”

路巡抚挑眉往里边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堂堂户部侍郎对这赌玩之事，也有兴趣？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肖大人若有兴致，请随意。”

跟着肖然走进了赌坊，路巡抚的眉头不由得一皱，暗想：高衙内怎么会在此处？还真是碰巧了？想来高衙内平日风流倜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会在赌坊，倒也意料之内，肖然对着也有兴趣，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肖大人不如换一家赌坊，这里人倒是挺多的。”路巡抚伸手按住肖然的跃跃欲试的手，面不改色。

还是不要让肖然跟这个高衙内扯上关系，不然苏青青的事情还是容易被肖然打听到。

“诶，路巡抚此言差矣，赌场自然是人多热闹，赚的多，来钱快。”说着搓了搓手指，扯出一抹笑，“你知道，苏小瑶那丫头管得紧，趁现在赚一点当作私房钱。”

苏小瑶那丫头，如此称呼公主名讳想来也是在告诉路成御他的另一个身份，驸马都尉。

“私房钱是何意？”路成御听闻也不阻拦，过于勉强反倒奇怪。

“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地偷偷藏钱咯。”肖然随意道。却不曾想那路成御平日里那双如深海一般幽深的双眸，终于淬出了一层接着一层的慌乱。

蹙着眉，神色微沉，看着肖然大步走来，高衙内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路巡抚的眼皮底下行事，总归有些冒险。

更何况，从未排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