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身来，半子身体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中，他的脸阴暗的一面对着肖然，依旧眯着眼道：“你想回去么？”

一语中的，肖然感觉头皮发麻，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害怕，壮着胆子问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管你什么身份，要想回去，张初怡这个人是关键，既然如此，我们的目的便算是一致了。”半子朝着四周兜望一眼，感到有些趣味，“只可惜当年我为求上位，不顾一切，差点将她置之死地，不过幸好，苏轻尘救了她。”

肖然压下心头的疑惑，缓缓道：“一致？”

“没错！目标一致！”他扬高了声调，回荡在这山洞之中，张开双手似乎要拥抱阳光，“腻了，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找不到趣味了，荣华富贵，权谋诡计，整个北昭没有人是我敌手，甚至是整个世界，都不会再有敌手了。”

肖然十分确定，他遇到的不是王仙人那种奇遇，而是一个怪人，多智而近乎妖。

“你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还会受伤？”想起当时剑三百让半子近乎陨落，肖然多了几分猜忌。

“代价，我研习这八卦乾坤之术到了极致，甚至比我师傅还要精通，但是这其中的代价让我的武学只能停留在武者，所以我只能修炼周易八卦之术。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能凭借八卦术，屹立于你们所谓的武尊中品，张无休近乎武圣，那又如何，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第一次从心底里不想和这个半子打交道，肖然喘着粗气，他散发出来的气场丝毫不亚于一个帝王，这种威压不亚于昭帝。

“所以我腻了，”他语气缓和起来，“你知道吗，不论是北昭还是西夏，南轩或是东古，这些年我都游历过，没有一人是我敌手，你知道这种孤独么？真的没劲啊……”

眼看他起了高楼，眼看他宴请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肖然忍不住插嘴，“平平淡淡过日子不好么？”

“我曾经想当过王。”半子说这话时，先是怀念，后是不屑，“可是在昭帝身边呆久了，我和真正的王没有差别，我有封地，有子民，甚至有自己的宫殿，但是我就腻了，我专心研习八卦之术，从中找到了乐趣，到了极致，你知道么，我已经研究出了长生之法，可是长生又能如何，不过是长时间的寂寞，没人懂我，不过你倒是有趣，艮覆碗你倒是看得出来。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我去活着争取，就当我要离开北昭的时候，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肖然完全被震撼，脑袋一片空白，想来那莫名其妙的书籍便是剧本，恍惚间，眼神对上了半子国师的表情时候，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我？”

“曾经算过有一卦，天外之人入北昭，肖家肖然如脱胎换骨一般，所以我猜测表示有另一个世界，但是要算得深入一些，便是窥得天机，我自然要付出点代价。”半子国师喃喃道，看了看肖然，“许灵打断的卦象，其实是你的到来，后面这一卦象，我拿了长生之法为代价，为了换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方法……”

肖然细细思索，也觉得颇有道理，既然没有陪他对弈之人，要着长生何用？世上在再无知音，再无势均力敌的对手，是多么无趣。

说完这句，半子国师忽然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渗出了血。

“你为何要帮我？”山洞上残留的雨滴，从肖然那俊朗冷漠的脸部线条上滑下水线，漂亮透明的眼眸里蕴着惊疑和惊恐。

“帮你？”他忽然大笑起来，竟然笑出了泪，他看着肖然，道，“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去另一个世界，去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眼神中充满了向往，眼眸中地期盼竟然如此纯真，渴望！

肖然一愣，有些迟疑：“你想，你想去我的世界？”

“有何不可！你能回去自然我也可以。”半子国师有些涣散，咳嗽几声，道，“只不过这一次我元气大伤，需要修养近三年的时间，这三年的时间，我会帮你寻找关于张初怡的消息，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回去？”

“我回不回去，与你何干？”肖然幽瞳中泛出几分警惕，“是不是卦象说没有我，你回不去？”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但半子举重若轻，缓缓道：“若是你不想，张初怡这个人你恐怕永远也找不到。”

“成交！”肖然一咬牙，找了这么久的张初怡，要他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

一朝飞度入北昭，就当南柯一梦，终究要醒来的。

“很好，我们后会有期。”半子掐诀，道，“艮字——离火！”

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得落叶零落，原地再也无人。

“回去也不捎我一段路，这得走到什么时候……”肖然喃喃道，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刚知道一个恐怖的秘密，虽然这半子现在也成了普通人，但是上千年的阅历，这种人还是不招摇为好，现在想想，还真是多了几分后怕。

习惯性地走到了无人之处，肖然用他在现代最为常见的解压方式来放松。

碧空如洗，昭山之巅烟雾缭绕，少年站在顶端，朝着天空大声喊叫，似乎要渲泄出所有的不满和烦躁，声音之大，竟然就连另一个山头，武曲山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武曲山上一位白衣老者翩翩坐立，眯着眼看着少年的位置，情不自禁笑了笑，小声道：“肖家肖然，有缘，有缘呐，哈哈哈……”

老者将地上的三本剑谱，悄悄收到了包袱里。

下了山，肖然发现对这里反倒是一无所知，之前跟着张无休骑剑而来，如今他们人去山空，现在只剩下自己，这也太真实了吧！现在自己全身气力只能支撑自己勉强走路，现在要回到昭州北巷，那得走多远啊……

算了，就当游山玩水了……

个屁啊！哪有人受伤还游山玩水的！肖然越想越气，先不说那个国师既然会什么八卦，不顺道带自己回去也就算了，张无休他们怎么也不来找找自己，不过就算来了，自己都走下山了，怕也是不好找。

无奈地，肖然只好沿着山路往下走，眼前就是桃花潭水，再也没有大道可走。却见得一隅之处有条手帕挂在枝头，有些好奇，便是往前走了过，竟然还有一条极为狭小的道路，手帕带着镶着金边，绸缎极为柔顺，手帕角落淡淡的纹了一个“办”字，上面还有几条线被扯开，似乎少了几笔。

没心思考虑这个，随手放进了袖口，肖然往前继续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顺着路走，侧着身才勉强通过，初极狭，复行数百步，才通人，误入桃花林，落英缤纷，再往外走，便有人烟。

跟守卫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就算拿出了肖家令牌他们也是闻所未闻，肖然正奇怪这里是不是消息落后一些，只好称自己是逃难的难民，身上的邋遢模样让守卫看着也是多了几分相信。肖然见状，觉得力度不够，就地坐下，直言不让进就饿死在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肖然进去。

越往里走，发现眼看着前面人越来越多，不过想来这些百姓也是对宫里的人不太认识，恐怕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是引得哄堂大笑，想到这里，肖然无奈地轻笑一声，走入了长街。

刚刚拿身上有价值的玉佩换了点银子，想说再那那条手帕换点钱，但是有些脏兮兮的，有些线条还脱了，按理说这么好的料子不容易掉线，所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被扯坏。就拿着这点钱，肖然也不知道这里距离北巷还有多远，还是节俭地花，想是这么想，但是手还是控制不住。

如此一来，当脑袋清醒的时候，一只烧鸡已然拿在手里，嘴里啃着鸡腿。

刚刚付完钱，便无意间撞上了一出官兵欺压百姓的烂戏。

“这年头，还能看到这出戏，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有，”肖然坐在一边，啃着鸡腿看着，“虽然说我这经历，确实是在电视剧里。”

嚣张跋扈，腰间挂刀的为首官兵肆无忌惮，一把将卖大米的铺子砸烂，冲进铺子里捣鼓了好一阵子，但听领头人喝了句“就你们这家境，看得上你们就该谢天谢地！”，继而发狂暴怒的老爹硬是拦在一个女子面前，无奈年老体衰，直接被丢到了一边，头还被磕出了血，流到脸上，甚是悲凉，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那老爹满口喊“目无王法，强抢民女”，结果被毫无疑问的被“老家伙不知好歹！”的恶劣话语给顶了回去。

肖然看到这里已然动怒，忽然一大队官兵一拥而上，紧接着一哄而散，周围百姓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要是硬闯，恐怕会发生踩踏事件，百姓无不无辜不知道，反正就肖然目前的状况，第一个被踩死的就是他了。

摸了摸自己的胸肌，便是一阵剧烈的酸痛，肖然只好靠在旁边一面啃着鸡腿一面跟着人群流动，随波逐流，看这事态发展，恐怕又是一出纨绔子弟强抢普通百姓家女孩的戏码，不过那女子怎么看的如此眼熟。

大抵是天下美女长得都一个样，难免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