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们爬的是最高的那座峰。”我眺望着远方，已经看不到比我们所处位置更高的山了。

“我们现在因该在四山的第一座峰上，事实上其他三座峰都比这座海拔要高，等我们翻过这座汕头就能看见它们了。”狗哥解释道。

“还有三座？我的妈呀！我这包太重了，而且怎么感觉越走越重……”小东气喘吁吁。

“不存在的，是你太累了，产生了错觉。”狗哥赶紧把偷偷放在小东包里的水拿了出来，“来，喝口水。”

“什么时候起的雾？”我突然发现远处的群山已经被升腾的雾气完全笼罩了。

“山里的气候瞬息万变，能搞清楚你就厉害了。”狗哥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浓雾太影响视野了，迷路了怎么办？”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有狗哥在你还怕迷路？”小东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

“也是。”

狗哥有个神奇的天赋，无论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方向，而且任何路他只要走一遍就能完全记得，这也是我们喊他狗哥的原因之一。

“等等，这是……这是雪吗？”小东摇了摇身边的松树，晶莹的雪花撤了我们一身，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周围已经不再是无穷无尽的绿色，高大的松树上点缀着些许白色。

“还真是。”我捏了捏手中的晶体，清楚地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寒意。

“再往上走，应该就进入雪山区了。”狗哥抬头望了望前方，但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

“夏天竟然会下雪！”小东看起来兴奋极了，作为一个南方人，我猜他这辈子没见过几次雪。

“这里海拔这么高，下雪很正常，而且这些雪应该不是最近下的，很多意见结成冰晶。”我解释道。

看见雪之后，小东一下子来了劲，一溜烟地跑到了前面。

“慢点小东，当心脚下，雪下面有可能是空的。”狗哥试图提醒他，但并没有起到作用。小东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跑，我们只好咬咬牙跟了上去。

很快，白色像是癌细胞一样侵蚀了我们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山坡、泥土以及树木，都被雪花所覆盖，与雾气笼罩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白色的虚空。

小东终于累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脸上依旧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这太奇妙了，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奇妙？我倒是觉得很诡异，你们没有觉得这里安静得吓人吗？”我并不是有意给他泼冷水，但这死寂的山谷实在让我毛骨悚然，不要说地上跑的动物了，连一只鸟都没有见到过。

“这么冷的天，没什么动物愿意出来吧，而且积雪是会吸收声音的，不要想太多。”狗哥耸了耸肩，并没有觉得不正常。

倒是小东被我这么一说，紧张了起来。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在这下面露营吧。”狗哥指了指右侧的山坡下方。一片高大的水杉矗立在那里，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灌木，正好有足够的空地来搭建帐篷。

“狗哥说的对，这个位置时不错的。趁着天还没暗，我们赶紧把帐篷搭了吧。”我附和道。狗哥的追赶我和小东花了不少力气，我实在是不想继续走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在这冰天雪地中支起了帐篷，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此时已经快黑了。

“才不到七点，我们就在帐篷里干坐着等睡觉么？这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闲下来之后，我感觉到寒气在慢慢侵蚀我的身体，这里的温度估计得零下十度了。

“要不我们生个火？我看电影里别人露营都会弄个篝火什么的。”小东提议道。

“生火？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山里？”我看了看四周，想不到任何能生起火的可能性。

“那可不一定。”狗哥嘿嘿一笑，从包里掏出一瓶二锅头，“在镇上我特地买的，想着能暖暖身子，但诺是生个火，大家就都暖和了。”

“狗哥威武！但是我们用什么做燃料？这雪山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湿的。”

狗哥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表情。他拿出折叠刀，径直走向一颗水杉，然后从树干上割下一大块树皮。

“这些水杉的树皮是绝佳的引燃剂，我小时候和小伙伴乱放火全靠它。我们再捡一些枯黄的松树叶和一些小树枝，等烘干之后应该就能点燃了。”

“狗哥厉害！”小东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分头去收集吧，我去割一些树皮回来，老马你和小东去捡些小东去捡些树枝之类的，不要走太远，天一会儿黑了，很容易迷路。”

“OK，分头行动吧。”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天空被升腾的迷雾笼罩着，只透出一丝微弱的白光。

我不得不拿出手机照明。

但不一会儿我就后悔挑了捡树枝这个活。我不得不先拨开表面冰冷的积雪再寻找合适的树枝，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被冰雪覆盖着。

除了树皮。

“不要走太远，一定要能互相听见声音。”远处传来狗哥的声音。这狡猾的家伙，回去我一定要揭发他把水偷偷放进晓东包里的无耻行径。

番外II

突然，我似乎在地上瞄见了乐一丝反光。我蹲下身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相机的内存卡。

这张卡看上去和我买的备用储存卡一模一样。本来这才我也准备把相机背着，好拍一些风景回去，接过连回家拿相机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出发了。

我毫不犹豫地往回走，这可是我偷懒的最好借口。

“看我找到了什么！”我招呼他俩。

过了几分钟，他们就都回来了。狗哥手里拿着一大捆树皮，而晓东则抱着一堆树枝，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冻得通红的手指。

真是耿直的小伙伴。

“我刚刚在雪地里捡到了这个，一张相机内存卡！”在他们看见我两手空空的时候，我立马大声说道。

“内存卡？在这种地方？”小东的语气听上去跟我一样不可思议。

“也不是没可能，这地方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也偶尔有登山客过来，估计这张卡以及存满了，换新卡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这只能说明你运气太好了。”狗哥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很意外。

“可惜没有带相机，真想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照片。”我假装很遗憾的样子。

“赶紧生火吧，天已经黑了。”狗哥拿出了他的二锅头。在我以为他们已经忘掉了捡树枝的最初目的之时，狗哥偷人抬头盯着我，眼神像狗一样犀利。

“所以你捡的柴火呢？”

生火对于狗哥来说似乎并不是难事。点燃一张说，吹几下，再浇上一点酒精，一团小火便出现了。

“这些树枝都是湿的，得先烘干，否则根本烧不起来，要像这样摆。”狗哥拿起几根树枝，一端插在土里，另一端斜架在火上，几缕青烟从树枝上慢慢飘了出来。

“插成一圈。”

我们按照狗哥的办法，将树枝都插在了火堆旁，好似一个圆顶建筑的木头框架。

火苗慢慢起来了，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真安逸。”小东从包里拿出了肉干，脸上漏出了满足的笑容。

“我想我这辈子都记得这个夜晚。”望着轻轻摇曳的火光，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狗哥看了我一眼。他将最先插的树枝折成两端，放进了火堆里，火苗瞬间小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慢慢冒了出来。

“你会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我被整个世界遗忘了，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仿佛我不曾出生过。穿梭在人群中，没人会看我一眼，也没有人认识我，我成了一个幽灵。

“老马、快醒醒！小东出事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猛烈地摇晃我。当我意识到狗哥在说什么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狗哥惊慌的样子着实吓到了我。

“快跟我走，路上跟你解释。”我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帐篷。此时天已经亮了，然而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早上我跟晓东去尿尿，想顺便探下路，就走远了一些。谁知道有一处积雪底下是悬空的树枝，晓东一脚踩空掉下悬崖了……”

“什么？掉下悬崖！”听到这个噩耗，我心都凉了。

“先别激动……他只是掉到了悬崖上一处凸起的峭壁上，但我一个人没法拉他上来。”

“赶紧带我过去。”

“就在前面，快到了。”

跟着狗哥一路小跑，我们来到了一处悬崖岸边。说起来也奇怪，之前过来的路上都是长满灌木的缓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陡峭的绝壁，山路右侧几乎全是垂直的悬崖，仿佛被什么东西砍掉了一截一样。

“老马？”小东的声音从悬崖下方传来。我探出脑袋，看到了紧贴崖壁的小东。不得不说，小东的运气太好了，他的脚下是峭壁上凸起的一块平台，大约两米宽的样子，再往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而升腾的雾气阻挡了视线，根本无法判断悬崖下边有多深。

“当心点，小心踩空。”狗哥提醒道。

“小东，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对着小东喊道，深渊里传来了阵阵回音。

“我好得很，赶紧想办法把我弄上去！”小东看起来吓坏了。

我估算了下他和我们的垂直距离，至少有十米，没有绳子之类的工具的话，很难把他弄上来。

“狗哥，有绳子之类的工具吗？”我转身问道。

“没有啊，这些常规办法我都想过了，行不通啊。这少说有十米高，我们就算拿衣服或者树枝之类的做代替物，万一断了，晓东可就……”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现在估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找人来救援。”狗哥说道。

“可是这荒山里根本没信号啊。”

“所以得我们自己下山求救。”

“别把我扔这啊，我还不想死啊！”小东似乎听见了我们的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要哭出来了。

“放心吧小东，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在这陪着你，狗哥一个人下山找救援。”我们当然不会丢下他不管。恐惧让小东无法冷静思考，这可以理解。

“我去收拾下东西，你在这陪着小东，我一会儿过来。”狗哥伸出头看了一眼小东，便往营地跑去。

“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女朋友，我不想死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小东背靠着崖壁，蜷缩着身子低低地哭了出来。身处绝境的不是我，我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只能尽力安慰他。

我望了望四周，群山依旧被积雪覆盖着，看不见任何色彩，诡异的雾气飘荡在山谷中，显得格外渗人。

不一会儿，狗哥便回来了。他手里拎着包，脸色却是铁青的。

“老马，恐怕你得跟我一起下山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我们梗菜走得匆忙，帐篷没有拉起来，结果食物不知道北稍门动物叼走了一大半，只剩下这些压缩饼干了。”

“我的天，我真的要死在这了吗……”小东的声音里透着绝望，看样子听到狗哥的话了。

“我们该怎么办？”我一下子慌了。

“只有一个办法，你跟我一起下山，吧所有的食物都留给小东，这应该能撑两天。运气好的话，明晚就带着救援队回来。”

“把小东一个人留在这吗？这……”

“老马你跟着狗哥一起去吧，这样胜算大一点。”小东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了许多。

“你一个人留在这不安全吧……”

“我在这悬崖峭壁上，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到我？世道如今我也想开了，如果我注定死在这，怎么样都没用，但老天让哇哦掉在这断崖上，而不是直接掉下去，肯定是要让我活下去的。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平时憨憨的小东竟然有这样坚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