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和妙竹忐忑地熬过了子时，等府中所有人都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出了紫竹轩。

只要出府时能避开巡夜的兵士，进入千机阁的势力范围暂避，明早城门开启后，她们随时有机会离开临城。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得先拿到身份文牒才行，不过这些如今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可当她带着妙竹摸着粗糙的砖墙，翻越过侯府平时守卫最弱的侧门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了黑暗的巷子中。

面对凭空出现的身影，紫芙充满了警惕。

因为即便是钟离末她也没有将计划全盘说出，那此刻等在这里的人是谁，她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没有丝毫的犹豫，紫芙使出全部力量与那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腰间的短剑瞬间出鞘，直击来人。

此剑一出速度犹如弓箭袭向心口，那道黑影亦用了浑身解数才堪堪避过。

可那刺空的一剑却不肯罢休，回转间仿佛幻化出了多道残影，迷惑人心。但转瞬间虚光又凝成了一道，再次疾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紫芙尽全力的搏杀，也是紫芙第一次看清他的真实实力。

原来在剑术方面，他一直有所保留。当他也出剑后，紫芙便没有了任何优势。

虽说钟离末才是临城公认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但以今时今日紫芙的眼光判断，面前的他绝对不会比钟离弱上几分。

紫芙的剑术都是他教出来的，那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即便知道结局，她还是想要试一试才肯死心。

勉力支撑了十几回合，深巷中的妙竹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袱看着他们，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可最终紫芙还是没能胜过那人。

一声略显沉闷的敲击过后，紫芙瘫软在那人怀里，失去了意识。

妙竹奔至上前，竟似神勇地想要将紫芙抢回来，可她刚到跟前，便被另一人捉鸡般轻易制住。

……

紫芙似乎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托着，那双大手好像来自一个巨人，他捧着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了很久。

当紫芙再此醒来时，已经身处于一个幽静的房间之中。

脖颈处传来一阵麻木之感，让她很不痛快。可也正是这股疼痛瞬间将她拉回到现实当中。

紫芙猛地从床上惊醒，刚一起身便被身前的男人惊到了。

但更让她震惊的却是一条随着自己动作发出清脆金属声的链子。

她低头深深凝望着那条陌生的铁链，链子很长，很亮，银色的质地时而泛着黑金的光泽。

此时链子的一头便扣在她的脚踝处，而另一头则牢牢嵌在屋中间突出的铁桩里。

紫芙一时间情绪有些失控，恶狠狠地看着男人说道：“给我准备的？”

“本来不需要用到这些。”

一夜没睡，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你还是提前备好了，原来你也从未相信过我。”

紫芙轻笑一声，但笑声里却尽显凄凉。

她想起了两人曾经在紫竹轩里吵的那一架，当时林正轩埋怨自己不相信他，可转眼间这种感觉就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我是真打算带你出来散心的，我想着出府后等你放松些再缓缓跟你分析当前的局势，将你安顿下来。可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林正轩说道。

“不管分析的效果如何，你眼里的结果只有一个，要么我认命同意做你的外室，躲在外面，要么我便戴着它做你的外室。”

紫芙指了指脚上的铁链，脸上尽是嘲讽。

“即便你怨我，恨我，也好过失去你，我实在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林正轩此时的语气有些可怜，但却丝毫不能打动紫芙的心。

“所以你就打算把我困在这里，看着我一天天发疯，你便能过得舒心了？”紫芙吼道。

“这只是暂时的。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慢慢跟你说明的机会，若我不用非常手段困住你，以你如今的身手，谁能替我看住你。”

紫芙轻嗤一声，“我等了你近两个月，你曾经有无数次机会都没有对我开口，如今却怪我没有给你机会，不觉得可笑吗？”

林正轩半晌没有说话，语气低沉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啊，我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还要早些。这还要得益于你那个为侯府无私奉献的好姑姑，她既然想要你的承诺，何不顺便在我心上剜一刀，绝了我挣扎的念头。”

“照她的话讲，我只是最卑微的婢妾，做个外室根本算不得委屈。可我不认命，这两年我为了你忍下的够多了，我不想再忍了。”

“我也不想你一再忍让，受到伤害。你一直向往外面的生活，如今出府了不是正好吗！谁都不能再难为你，威胁你的生命。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便能自在些。”林正轩劝道。

“做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外室，你真觉得我会自在，这两年你究竟将我看成了什么人？”

“即便再爱你，我也不能委屈到将尊严和自由都舍弃。我当初就不该心软，为了缘儿给你做什么妾。”

见紫芙情绪越来越激动，林正轩想上前抱住她，却被紫芙一把甩开。

“没想到我们会闹成这样。”他感到有些无力。

本来他计划带紫芙出去住两天，找机会好好跟她谈谈，若是她能体谅自己，那一切便迎刃而解。

也许只要一两年的时间，他便能改变当前的格局，可是他现在还无法承诺时间。

可当昨晚孙妈妈找到自己的时候，看着她慌乱犹豫的眼神，林正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没有大事孙妈妈绝不会贸然来寻自己，定是她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本着不愿让两人分离的想法才来寻自己。

他瞬间反应过来，丢下正在研究的卷宗密报，打开了那本厚厚的律典，然后他僵坐在椅子上很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紫芙竟会忍心离开自己。

那之后在紫竹轩外徘徊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进去。

他在黑夜的府中游荡，借着月色仿佛又看到了紫芙从前在树枝上留下的字。

从前是那个字将两人的心连到了一起，如今也要用这个字作为告别。

那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丫头真的打算不要自己了。

得到了这样的认知，他很愤怒，恨不得冲到紫芙面前问一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狠心的。

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仍然不死心，心里想着紫芙也许并不舍得丢下他，逃走。

直到他寂寥地隐在黑暗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