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戚早早摇头，不累，真的不累。

是真的不累吗？

是心累大于身体上的累，只是心累的话，不是休息就可以恢复过来的。

现在的戚早早真的很想逃避，逃避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想要钻进角落里，把自己埋起来，不去见谁，不去想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

沈小非伸出手抚摸着戚早早的头发，她心里的难受她能了解，看着戚早早这样，她想安慰，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沈小非带着轩轩去吃饭了，顺便给轩轩和戚早早带点营养的食物过来。

戚早早坐在乐乐病床旁，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外的树叶，随着风微微摇曳。

乐乐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戚早早，弱弱的喊了一声，“妈咪……”

戚早早的眼皮子动了动，垂眸，在看到乐乐的那一刻，嘴角上勾起了弧度，让自己在乐乐面前打起精神来，“醒了？乐乐，渴吗？饿吗？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乐乐摇头。

只是看着戚早早，片刻之后才说道，“妈咪，爹地呢？”

戚早早一愣，眸子垂的更低了，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笑了笑，才缓缓说道：“你爹地现在正在忙……”

“妈咪，你很讨厌乐乐吗？”

戚早早微微怔愣，分贝大了一些，语气也有点夸张，“怎么可能，你是乐乐，妈咪怎么可能会讨厌乐乐呢！？”

乐乐咬住了下唇，“可是妈咪，我做了错事，我又做了错事，乐乐总是做错事，总是让妈咪和爹地担心，乐乐不对，乐乐总是让你们担心……”

小家伙竟然哭了，眼泪就断了线的珠子那般滑落下来，“是乐乐太任性了，其实，乐乐只是想要妈咪多看看乐乐，想要妈咪多关心关心我……我害怕，因为我从小都不是在妈咪身边长大的，我害怕，还有……我还很想妈咪能回到爹地的身边，和爹地在一起的话，妈咪就能回到爹地的身边了，是这样吗？我认为是这样……妈咪对不起……”

看着乐乐哭的那么伤心，戚早早的鼻子也酸了。

她的手抚摸着乐乐的脸蛋，擦掉他的眼泪，摇头，“妈咪不怪你，不是乐乐的错……妈咪知道，妈咪都懂……”

戚早早的眼眶红了。

她哪里不知道啊，哪里不懂，乐乐比轩轩要敏感的多，她的心里很清楚，这孩子渴望更多的关爱，没有安全感，她的心里都很清楚，是她的错，她没有把握分寸，还对乐乐说出那些话来，她不是个好妈妈。

乐乐的小手抚上了戚早早的手，抽泣着，眼睛红的像小兔子的眼睛。

“妈咪，我从小就以为我没有妈咪，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有妈咪的，可是有了妈咪之后，却不能常常看到爹地，有时候乐乐就在想，要是妈咪和爹地能在一起就好了，这样的话，幼儿园的老师问起来的时候，我和轩轩也能很自傲的说，我们的妈咪和爹地没有离婚，我们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画画的时候，乐乐可以画一家人……”

戚早早的眼泪滑落下来。

“是妈咪的不对……”

孩子还那么小。

轩轩那么懂事，乐乐那么敏感，她和裴亦非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总是在纠缠不清，没有办法给孩子带来安稳的生活。

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太不够格！

乐乐苦着苦着就睡着了，戚早早也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去洗手间洗了脸。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脚步本是想回乐乐的房间的，只是在这个时候脚步一顿，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

她的步伐很慢，也在犹豫着，还是走到了艾米的病房附近，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有护士和医生从病房走了出来，而戚早早走近了几步。

那女护士认识戚早早，以为戚早早要进去，就没有把门给带上，朝着戚早早微微颌首笑了笑。

戚早早也微微颌首。

那护士和医生走远了。

戚早早走到门旁，伸出手。

在这个时候，病房里传来艾米的哭声。

挣扎又无法挣扎，十分痛苦的哭声。

“让我……死……”

“不要管我……”

戚早早的脚步一顿，从门缝中看了进去，病床上的艾米看起来极为的沧桑和脆弱。

她想要从床上起来，可是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挣扎，但是被裴亦非抓住了双手。

“放开……我……”艾米痛哭出声。

戚早早的脚步后退了一步。

“艾米，你冷静——”

“裴……亦非，放开我，我要去死！”

“艾米！！！”

“呜呜呜呜呜！”

裴亦非紧紧蹙着眉头，脸色还很苍白，双手紧抓她的胳膊！

他的眼神，他的眼神……

戚早早那后退的脚步又不由走近了一些。

只是因为，她在裴亦非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犹豫和挣扎。

那种挣扎和犹豫极少见，至少在戚早早看来，几乎都没有见过裴亦非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戚早早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而艾米的情绪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至少比刚才要好多了。

艾米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而裴亦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她的身边。

“以后我就是个废人了……是这样吗？”

裴亦非抬起了眼皮子定定的看着艾米。

“你不用说一些好话来安慰我，我知道，我能感觉的到，我没有办法走路了，我成为了废人了，以后……”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

裴亦非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鬓角的头发授到了耳后。

“我会派人好好照顾……”

裴亦非的话还没有说完，艾米的眼睛骤然看向裴亦非，她的眼睛通红通红，没有输液的手抓住了裴亦非的手。

“这都是我自找的是不是？若是没有回国，若是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若是那年，我没有认识你，就不会知道有你裴亦非这个人，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更不会现在成为这一副连我自己都嫌弃的样子！”

“艾米！”

“裴亦非，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在国外的时候，我就不该接近你，我就不该认识你，不该有那种愚蠢的感情！而安城，也不会变成今天的安城，他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会过的更好……”

艾米的眼泪流的更加凶猛了，脸色苍白，显得那双眼睛更为通红，布满了红血丝。

“已经过去了……”裴亦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过去了吗？已经过去了吗？是啊，安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辈子他都别想从里面出来了，而我，一辈子都要靠着轮椅生活，一辈子，一辈子啊……”

在门外的戚早早一颗心，沉了下来。

重重的沉了下来。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说，我还有什么意思！裴亦非……”艾米去看裴亦非，声音渐轻，“我觉得死比我活着更有意思……是的，现在，我觉得我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

裴亦非的眉头狠狠一拧，反抓住了艾米的手腕，“你在说什么话？！”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也没有让你可怜我的意思，在我看来，我现在的归属只有死！”

艾米的手腕被裴亦非给握红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戚早早听到裴亦非的嗓音变的沙哑。

也看到他正在看艾米。

他说，“我来照顾你……等到你重新找到自我的那一天……”

但是艾米却笑了，“重新找到自我的那一天？裴亦非，我若说是一辈子呢？你还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裴亦非没有回答，也没有放开紧握着艾米的手。

戚早早转身。

眼眶酸涩。

离开这里，回到乐乐的身边去。

现在的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却不想，沈小非的声音响起。

“早早，原来你在这里……”

沈小非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戚早早的脚步一顿，本是想回头看病房那边的，但是她忍了下来，朝着沈小非走去。

沈小非有点诧异，可是没一会，她的眼睛瞪大，看着戚早早身边从病房走出来的裴亦非。

裴亦非大步走到戚早早的身后，戚早早这才有了察觉，但是下一秒，手腕被抓住了。

她听到裴亦非说，“跟我来——”

然后她被裴亦非拉着带到了医院的安全通道那边。

裴亦非松开了手，戚早早垂眸，没有看他。

“戚……早早……”

戚早早没有应他，两个人却都是沉默了。

片刻，戚早早才抬眼，她的眼神完全变了，是淡然的，平静的。

“你想说什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是想说什么重要的话？”

裴亦非的眉头动了动。

“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戚早早眉头一挑，又像是霍然了悟那般，“你是指艾米的腿吗？我知道啊，废了嘛！不能走路了，我早就知道了……”

像是无所谓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亦非的眼神骤然幽深，像是要看透戚早早的心在想什么那般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