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镇
作者:梦中树 | 分类:悬疑 | 字数:6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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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破碎的生活
古谷还是不太能记起七年前,自己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的那晚发生的事情。泽照——也就是当年那个浑身赤裸、血迹斑斑,本应在襁褓中与世无争、安然入眠的小男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模样俊俏,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小男孩。
如果你有跟他接触过的话,哪怕只有一次,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难以琢磨,带有神秘色彩的生物。就如同他的出身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晓小男孩怎么就成了石头宫殿中的一员,并且深受着月皇第一任夫人的喜爱。
关于这一点,月皇后也说不明白。当年在古谷突然像个失去控制的木偶一样,寂然倒地的时候,她听到的石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在所有石门都关上之后,另外两扇石门打开的声音,两个怒目而视的女人——古谷的母后和大嘴巴。
“我想要这个小男孩。”大嘴巴颤抖的声音被充满寒意的风雪冲刷的有些模糊难辨,飘渺恍惚着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挑衅。“是吗?”有一头枯白头发的妇人,美丽的眼睛里像高耸着一座冰山一样,寒意逼人地看着大嘴巴,如此简短的回应。
如果当时古谷还清醒着又很好地接受了自己的母后一头让人心惊的枯白头发的话,当看到母后一脸愤怒的有些扭曲的表情时,她一定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清醒着。
“从小我就让着你,什么都让着你,这次不会了。”一道无尽的悲伤,闪电一般深深刻在白发妇人的脸上。肆虐狂飞的大雪中,两个妇人冷冷地看向对方,又同时看向站在风雪里,身体微微颤抖着的小男婴。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已被融化的雪花冲洗干净,裸露在外稚嫩的皮肤在月夭树的照耀下,泛着鱼肚白的闪光。
在两个妇人无声压抑的对峙里,一个散发出月亮光的圆环自石头宫殿右侧的月夭树主干中小心翼翼地脱离月夭树这个母体,然后径直地向着小男孩飞去。
就像飞机即将着陆时那样,在圆形光圈以认祖归宗般迫不及待的势头飞向小男孩终于抵达之后,它并没有紧急着陆而是在小男孩头部的正上方耐心地转着圈圈。两个妇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切,脸上不约而同地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焦虑神情。毫无疑问的,虽然有些意外,白发妇人还是希望光圈能够顺顺利利地戴在小男孩短短的黑色头发上。而大嘴巴则有生以来第一次祈祷,她祈祷着光圈能够在徘徊之后最终发现是自己搞错了对象,然后愤然远离这个在雪中颤抖、来历不明的小男孩。
不安的感觉被越下越急的大雪无限放大。就像所有的飞机终会降落一样,当圆形光环最终平稳地与小男孩覆盖着一层白雪的的头发完美接触时,似乎站在世界的另一端,脸上表情迥异的两个妇人不会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暖暖的感觉、安稳踏实的感觉。他的身体不再颤抖,眼神中多了一份安稳和坚定。神不知鬼不觉的,那道让人触目惊心的大裂缝不知何时被雪花和泥土填平。小男孩沿着那道天桥一般新鲜的泥土一路走去。他四平八稳的脚步似乎提前预见了他会就此一帆风顺的走向幸福。
“这不公平。”大嘴巴愤怒地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她愤然转身的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一只既笨拙又丑陋的癞蛤蟆,重重关上石门的声音粗鲁地与大雨的噼啪声抗衡着。而此时此刻,所有的不和谐都无法惊扰白发妇人从远方向着小男孩投递过来、无限慈悲到近乎宠溺的目光。
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姥姥,她给他取名叫泽照——被福泽眷顾的意思。
“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吗?怎样才算公平?谁能想象的到,如今的大嘴巴也煞有介事地跟人谈起了公平。如果说她是古谷镇唯一一个超过十八岁还没结婚,不择手段结了婚之后却生不出孩子,连古谷镇每家门前都长着的一棵月夭树她家也没有就叫不公平的话,那么她以前对别人的所作所为又当作何论呢?
但愿随着这个小男孩的到来,眼下这片阴郁的天空、昨天那幽暗的日子以及当年那段仇恨的岁月,能够从此一笔勾销。
风雪夜后的第二天,大雪仍然在紧锣密鼓地下个不停。令人欣慰的是,天不再像以往那样灰暗单调,而是显现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放晴的迹象。这一喜人的转变让长久以来有望天习惯的人感觉心里亮堂多了。当古谷缓步走出石头宫殿的时候,泽照已经站在昨天他亲手堆起的雪人旁边、默然无声地对着一堵紧闭的石门凝望半个小时了。他一向有早起的习惯。早在多年以前,泽照主动要求揽下照顾神志不清的古谷这个额外的责任时,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心理准备。事实证明,这些年来他一直做得都很好,把古谷照顾的相当不错。
“早”小男孩凭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敏感迅速觉察到了古谷的存在,他稚嫩的声音依附着雪花于空中纷纷扬扬着,最终在落地的一瞬间安静下去。“早”古谷的嘴角轻轻地泛起一抹明亮的微笑。她慢慢地走到泽照的身边,直到和他站到同一阵线看着同一个地方。“她还是不肯走出来……”小男孩低低的声音在雪天里听上去无比的悲凉,他清澈如水的眼睛盛满了难解的悲伤。“为什么要把雪人堆在这里呢?”古谷温柔地问。她的言外之意是:为什么要把小雪人堆在月夭树下,而不是石门的另一侧呢?这样的话,在同一扇石门的两侧就可以同时有小雪人和月夭树的守候。如此一来,住在山洞里的那个人就不会太过孤单了。
“是担心雪人会害怕下雪吗?别忘了它可是小雪人耶。”这是古谷一句善于的玩笑话,她希望小男孩能开心一点。自从自己昏睡了七年后第一次醒来有幸看到了小男孩的笑容之后,就在没有那种幸运了。
小男孩并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话而笑起来,相反的,他的神情比之前更凝重了。“其实我一开始也这样想过,但是我更希望小雪人可以帮她守护好这棵月夭树。你知道吗,总有人偷走月夭树上的果实。”小男孩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双大雪弥漫的眼睛里不经意间闪烁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古谷当然知道泽照口中的“她”指的就是阿让的母亲,她也猜得到他所谓的“总有人”说的就是大嘴巴。古谷很欣慰泽照能这么喜欢阿让的母亲,以为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值得尊敬和爱戴的人。古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是一个好女人。然而当谈到大嘴巴时,泽照双眼放射出的那抹邪恶的闪光让古谷有些毛骨悚然。她想不出小男孩和大嘴巴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她感觉得到他们之间存在着的怨恨绝不仅仅是因为大嘴巴总是偷走月夭树上的果实那么简单。如果古谷知道明显对阿让的母亲表现出深厚情感的泽照,也不过才见过她一面而已,她一定会吃惊的。如果古谷知道小男孩和阿让的母亲见面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她一定会更加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