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层表面的那根带血的骨头。在一片干涸的地表裂缝里，它深嵌其中。血肉模糊的骨头和坚硬泛黄的两颗獠牙上面不断渗透出新的血液来。

“嗨，小子。我们再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这一次是深陷困境，动弹不得的地狱之犬，主动找的古风。它的血盆大口微微张开一点，嘴角边就泄露出更多黏糊糊红通通的血水。尽管这次是地狱之犬有求于人，但是它依然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是别人求着它似的。

“什么？”古风看干枯地表裂缝里的那根带血的骨头，几乎看痴了过去。他几乎一点儿也没有听清楚地狱之犬对自己说的话，神情有些恍惚地看向地狱之犬。

以前需要高高地抬起头来，才能仰视得到的地狱之犬。这一次，古风看它看得毫不费力。从带血的骨头，到地狱之犬的距离，只需要稍微移动一下视线就行，姿势完全可以保持不变。

我站在无论是离古风，还是距离阿让都比较远的位置，比周围漆黑一片的夜色还要沉默。

失去了绿光的绿藻，仍旧死气沉沉地趴附在沼泽地里污秽不堪的污泥上。放眼望去，有些没有完全失去绿光的绿藻，在凝重的夜色里小心翼翼地影影绰绰。日光隐去，太阳摇摇晃晃地终于坠落到遥远的地平线以下之后。黑暗之中，水鬼们的胆子大了许多。它们有的把自己顶着一头残缺不全的乱发的脑袋伸出沼泽地，有的是把布满伤疤的左腿露出来，有的是把布满伤疤的右腿漏出来，有的干脆头上脚下，把两只丑陋不堪的腿全部暴露在空气里了。它们的双手还在死死地抓着绿藻的根部，那是它们的鬼伞，只有和绿藻的根部时刻不离，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水鬼们，才能得到稍微的安全感，聊以**。但是纵然夜色再漆黑深重，也没有哪个水鬼胆敢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夜空之下。总要把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隐藏在沼泽地里污泥之下，这样一来，遇到危险状况的时候，才好及时收身。另一方面，水鬼们也要尽量被误认为自己还是一个人。黑森林里面，可绝对不是一个人应该呆着的地方。

“我是说，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吧？上次做的交易很愉快，不是吗？”地狱之犬重新组织语言，重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一下。这一次，它表现的谦虚多了，至少不那么傲慢无礼了。“哦，是吗？”古风做出沉思的表情，他的那个“是吗”，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地狱之犬。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古风的心情突然有了好转，嘴角那抹诡异莫测的笑容又出现了。夜风在空旷寂寥的夜空里呼啸而过，在寸草难生、干涸裂开的地面上呼啸而过，在古风凌乱纠结的一头白发上呼啸而过。

“你帮我从这里解脱出去……可以吗？”地狱之犬眼巴巴到看着古风，一脸询问的表情。“就这样？你的话已经说完了吗？”古风有些不解，同样一脸询问的表情看向地狱之犬。“说完了。”地狱之犬耐心地等待着古风的答案。

“哦，老兄。做交易可不是这样做的。”古风轻笑出声，“我可以答应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帮你从泥坑坑里脱离出来，但是你能帮我做什么呢？”古风目不斜视地看向地狱之犬暴突的眼睛，他还是有些忌惮地狱之犬随时能喷出绿幽幽的火来的眼睛的。但是，他并不想表现出来。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地狱之犬嘴里念念有词地思考着，“我可以不用自己的五味真火烧死你。”地狱之犬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它可以为古风做的事情。“也许吧。”，古风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站在你的身体后面，你还能用你那双丑陋不堪的大眼睛里的怒火烧到我吗？”古风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没有温度可言的千年寒冰一样。

古风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发现地狱之犬暴突的眼睛里喷射的怒火，只能笔直的喷射而出，而不能在空中转个弯什么的。除非，地狱之犬后面的某个部位也能神奇地喷射出五味真火来。古风一边在心里暗暗沉思着，一边走到了地狱之犬的身后去。

“你的身后能喷出火来吗？”古风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地狱之犬，一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地狱之犬身面的那根短得出奇的尾巴。我有些惊讶于，古风竟然这么直接地问地狱之犬这么不能直接回答的问题，然而接下来，我更加吃惊了。“你傻啊，怎么可能呢。我的身后边充其量只会放屁罢了。”地狱之犬说着说着，居然开口笑了起来。看它笑得花枝乱颤得样子，我真替他担心。

“那好吧，我们就来做这个交易。前提是，在我帮你从这个小坑坑里脱离出来之前，你得想答应我，让我先看看你的獠牙。”古风依然站在地狱之犬的身后转来转去。“想看看我的牙？……你到底想对我的牙做什么？”一提到牙齿，地狱之犬突然变得警觉起来，不再那么傻乎乎的了。

“没什么，看看而已。你的牙齿长得又尖又长又黄，最重要的是很尖锐，我很崇拜呢？”古风的声音飘忽不定，显得很不真实。“真得，有多崇拜？”地狱之犬突然来了兴趣。“崇拜到我不惜冒着被你眼睛里，随时可能喷射而出的那团绿幽幽的鬼火烧死的危险，也要看一眼，就有那么崇拜。”死寂一般的夜色中，古风的声音依然飘忽地四散开去。

“那好吧。但是，只许看，不许摸哦。”地狱之犬的表情有些沾沾自喜。在黑森林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地狱之犬最爱惜自己的牙齿了。这一次，古风算是把住了地狱之犬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