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陆承飞，想杀我，来啊，小爷我就在这！”林赐天怒吼一声就要和陆承飞拼命，林自天等人见势不妙立马出手将其压住。

“死罪。”徐夫子也是一愣，然后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为何？”

“触犯国法，杀人偿命。”

“他林赐天如今是何境界？可入先天？”

“洗筋境，未入先天。”

“未入先天，那便是先天之下。”陆承飞微微一笑道“先天之下，皆蝼蚁。”

“捏死蝼蚁，也算罪？”

陆承飞施施然笑道，徐夫子眉头一皱，少年傲然而立，上位者姿态让他不由心生反感。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莫说开元国律法森严，肆意杀害同胞乃死罪，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逃不出国法制裁，按律当斩！”

徐夫子沉声说道，掷地有声，振耳发聩，满堂学子无不肃然。

陆承飞又是一笑，反问徐夫子。

“如若小子臻至巅峰，区区国法又能奈我何？当那时，我杀了他，又如何？”

徐夫子瞳孔蓦然一缩。

“杀人者人恒杀之，就是没那国法，肆意屠杀同类，当真要如此灭绝人性……”一位学子站起来大声质疑道。

“不不不，这位同学还是不懂我的意思。”陆承飞摆手摇头道“我杀的可不是同类，是蝼蚁。”

“区区蝼蚁，何来灭绝人性之说？莫非诸位会因为踩死一只蝼蚁而心生愧疚？”陆承飞反问道。

“杀了也就杀了。”

话止于此，满堂皆静。

暴躁如林赐天此时亦是满脸惊容，众人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

草菅人命！

浑身一颤，有人嘴巴微张想要反驳陆承飞的说法，可做不到，那往昔无数激励着他们的或典故或传说或史实，就如那战神尚军斩杀千军万马，一人敌一城，又何尝不是弱者如蝼蚁？

当真那时，谁能奈何杀人者？

“杀了也就杀了。”

少年的话依稀在他们耳边回荡。

“可信，不可行。”陆承飞再次开口说道而后坐下来，闭目养神。

洛河城的陆承飞一帆风顺自然不会有这般念头，但他经历了异世界之旅，更以旁观者的身份陪伴在那个胖子身边十几年。

死胖子！

老实人！

好欺负！

扫把星！

因为这一个个标签贴在孤独秀身上，或许刚开始只是玩笑，但三人成虎，孤独秀童年在一片嘲讽声下成长，变得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人人可欺，辱骂，敲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孤独秀选择了后者，初中三年未毕业便走出校园。

有独无偶，比比皆是。

先天之下皆蝼蚁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它的对象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凡夫俗子！

若真人人自认先天之下皆蝼蚁，那当其晋升先天之后心态必然变化，高高在上不屑与凡人为伍，视为蝼蚁，正如陆承飞所问，捏死蝼蚁，灭绝人性？

真是笑话！

学堂一片沉寂，而后徐夫子率先缓神来，神色复杂看了陆承飞一眼，轻咳一声，学子们纷纷回过神来。

最后一道策问徐夫子原本是打算回到“信”上，但此时却是心中一动。

“若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贱我，骗我，当如何处之？”

徐夫子说道，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落到陆承飞身上。

学子们也纷纷看向陆承飞，似乎在他没有开口之前，无一人敢起身辩答。

我是不会败在同样招式下的……陆承飞撇撇嘴，闭目养神，油米不进。

学堂陷入沉静，徐夫子嘴角一抽，目光终于是从陆承飞身上挪开看向其他人。

林小蝶起身回答，小姑凉心善，着重人者，仁者也这一方面作答，引经据典，说得倒也是头头是道。

徐夫子微微点头，突然看到林赐天这莽汉一脸嫌弃不屑，顿时来了兴趣。

“赐天，若世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恶你，贱你，骗你，你当如何处之？”

这是策问上徐夫子第一次提问某个人，学子们不由好奇望向林赐天。

“若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贱我骗我，那我便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看谁的拳头硬！”

林赐天傲然而立道，说话时候一身肌肉疙瘩一鼓一鼓的。

众人哄堂大笑。

“你这蛮人！”徐夫子斥喝，然后也笑了。

“先生，学生有话说。”有人举手起身道“先贤曾言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善人者人亦善之，若世人谤我欺我，我便谤他欺他，甚至揍他揍他揍他，以暴制暴以错制错，那与歹人有何区别？妄读数载圣贤书！”

“再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谤我笑我之言或许只是无心之过，若像某人所言直接拳脚相向，那不过徒添是非罢了。”

“问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那我便忍他让他由他比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是大量借鉴古人语的。

那溜得一匹的语速倒也引起满堂喝彩。

“学生也有话说。”又有人举手起身回答“以暴制暴不过莽夫行为，为我等读书人不耻，若真当有小人辱我欺我，毁我名声，学生上可以理服之，下可报官，国有国法，肆意辱人，是为一罪！”

徐夫子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了。

学子们争先恐后举手起身回答，但在一旁的林赐天却是听得脸都黑了，额头青筋直跳，商量好的一般，进入主题前都先嘲讽下林赐天，蛮人粗人妄为读书人。

林赐天差点暴走。

徐夫子见状也不制止，林赐天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太暴迟早要吃亏，易被针对，此时倒也和策问应了景，林赐天对策问的回答是揍他揍他，有仇报仇的江湖气势。

但如今，就此景，他要如何揍？

学堂教的是君子之学，动口不动手。

而策问考核，意见相左实属正常。

突然的，徐夫子眼角余光捕捉到某人举起手来，不由眼神一亮，会心一笑。

右手虚空一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示意那人起身回答。

正是陆承飞。

陆承飞看不下去了，这一群人好虚伪。

“问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赐天兄的回答也确实欠缺考虑，这一点不好，得改。”

林赐天双眼冒着火花，蓝色的，差点哒哒哒的把陆承飞打成筛子。

“世人欺我辱我骂我轻我，我便让他任他由他随他。”陆承飞淡然一笑“找准时机弄死他！”

正在对陆承飞怒目而视的林赐天一愣，眨巴着眼。

徐夫子更是如此，说林赐天欠缺考虑还以为陆承飞另有真知灼见，却是没想到这般……粗鲁！

所谓欠缺考虑，竟是说要斩草除根！

“有辱斯文！”

“开口闭口便是弄死人，我等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有几条命，杀人偿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又是一个逞一时嘴快的蛮人！”

学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有嘲讽有不屑，看向陆承飞眼神就像看着之前的林赐天。

这就让陆承飞很不爽了。

“那个谁，别看别人，就是你，我说的就是你。”陆承飞冷哼道“你刚才说我陆承飞乃逞一时嘴快的蛮人？”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不能乱讲，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陆承飞陆大少乃是什么样的人，逞一时嘴快的纨绔，能拿到洛河四害的名头？嗯？”

陆承飞纨绔气势爆发，被陆承飞指着的人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应答。

不少人怒目而视，却也不过不敢言而敢怒，显然陆承飞名声在外，惹不起。

陆承飞呵呵一笑，而后面色一正不复方才的轻佻，朝着徐夫子道“徐夫子请看，世间哪来这般多烦恼，世人辱我骂我，怼他，不要怂，顿时清净了不少。”

“以暴制暴，快刀斩乱麻？”徐夫子也不恼陆承飞方才的嚣张，略带思索问道。

“差不多。”陆承飞点头，而后沉吟了两秒道“其实我更想表达的是，世间这般多烦恼，只是贱人太多了。”

徐夫子：……

“然以暴制暴终究落了下成，且若你非陆家大少，又如何以暴制暴？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就像他？一个劲在那生闷气？”陆承飞指着林赐天道。

林赐天瞪了一眼过去。

“先贤曾言忍他让他敬他……”

“所以他就活该让人欺。”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但暴力能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没了源头，迎刃而解。”陆承飞道“暴力未必不是一种手段，搬出我洛河四害的名头，谁人敢在背后说我坏话。”

林赐天突然眼神一亮，若有所思。

看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的陆承飞，徐夫子突然觉得他可能老了。

“妖兽中有豪猪，毛发竖起如针毡让异兽无处下手，然常年毛发竖起者性暴躁，凛冬抱团取暖时易伤同类，遭排斥。”

徐夫子摇头道。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陆承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