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又挂了
作者:不明就里 | 分类:仙侠 | 字数:34.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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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茶靡尽谢
重新抬眼的那一刻,鄢墨面色骤降,眸光闪烁,不过片刻又停歇森然,冷冷寒意,凉薄如斯。
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也陡然流尽,向后倾倒,那颗心再次脱手坠落,在地面滚动。
十禾跌撞地想要爬过去抱住他,可那具身躯却倏然化成了一团火焰,她的双手拼命地挥舞想要抓住鄢墨,却什么都没有握住。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无从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莲业火,自他足下,愈烧愈烈,在这山头再次蔓延开来,将那一小块绿荫土地也彻底焚成了灰烬。
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自魂灵深处传感而来,浸透四肢百骸。
十禾伸手向那颗血淋淋的心脏,顿觉喉咙不适,跪在地面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那颗残破心脏,不过片刻便被焚做灰烬,十禾的手指尽数深入焦土之中,却只摸到了一颗蜜饯,指甲缝隙中溢出点点鲜血混合泥土,是一股焦腥味。
十禾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滚落,打在手背渗入焦土。
百般情愫涌上心头,说不清楚她是怎么个滋味,她只觉得心像是被巨石反反复复的碾压。
这本是一场骗局,她从开始就是想要踩鄢墨这个踏板,以他的血铺就自己的上神之路。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她眼前是潋潋波光,模糊了所有的视线,她好痛,怎么办,谁来告诉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一年满山遍野荼靡花尽谢黑土,她适才,清晰明了自己的心意,可这时候好像已经晚了。
她于戏文中红线团中命魂珠中盼了数千年的一番情谊终是降临了也终是弄丢了。
满山红莲业火逐渐消散,凝聚成一个缥缈如魂灵般淡薄的红衣少年模样,狂风凄厉呜咽,他的发和衣,在此间翻滚蹁跹,猎猎作响。
那双妖媚惊心的桃花眼中淬满寒意,突兀的笑自唇畔勾勒,愈发张扬,全然嘲讽之意,他半侧着脸,于摇曳火光中,神色几度明灭难辨。
手指轻勾,诸岳便打着旋飞到了他手中,他收了剑,眉目间尽是,面上神色没有半分波澜起伏。
“鄢墨!别,不要走!”
“闭嘴!”他怒喝,诸岳轻扬带起道流光,直将她手中的竹竿,斩断成两截。
字字铿锵,尤胜刀枪剑戟的锥心泣血,掷地有声,尽显杀伐之意:“今日起,我与你有如此竿,一刀两断!来日相见,必手刃诛之。”
所有的滚烫被冷水乍覆,凝成寒冰利刃,那样的尖利,一刀一刀,剖心溅血,破碎淋漓。
她用尽所有力气尖声大喊,手中紧紧捏着那颗蜜饯,贴近胸口。
“鄢墨!”
鄢墨的脚步顿了顿,似是微微侧了侧目,又握紧了手中诸岳,断然回转,坚定迈步离去,背影孤寂而又忧伤。
漫山凋谢的茶靡中,那于狂风中鼓动的猎猎红衣,迎着那半轮残阳,渐渐消没了踪影。
十禾捂着伤口,鲜血仍旧止不住地从指缝汨汨淌出,可那贯胸的一剑,似乎比不上那双淬满寒意的双眸,更叫她心痛。
“别怕,我为你医治。”钟鼓扶住她的双肩,眉心紧蹙,眸中隐有担忧之色。
“不必了。”
十禾胡乱点了周身穴道,止了血便挣扎着起身,这一刻,突然便也不觉得这个怀抱,如何难得温暖了,她喉头发梗:“便,不劳烦师尊了。”
她被额前的碎发掩住了双目也不知该往哪里看,只是抱着那根断做两截的竹竿,跌跌撞撞地朝鄢墨离去的方向,追了两步,又捏紧了断竹退了回来。
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钟鼓一眼,微微颔首,低下了眉眼,伏下身子,双手贴额合十,拜了三拜。
“十禾,拜别师尊。”
钟鼓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余光中,她把那颗蜜饯贴着心口妥善放好,紧握断竹,背对着那残阳蹒跚地迈着步子。
每一步,都格外的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唯有那心肺皆碎的痛感,在胸口弥漫着,似是没有穷尽。
恍惚间,仿佛又见那红衣男子,潋滟了人世芳华,用那双点满繁星的眸子同她说……
“我非天下之主,更非六界之主,不能天地为娉,山河为礼。”
“也不能许你一世安稳长相厮守,你跟着我只有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你若要嫁我为妻,我会倾我所有予你所有,竭我全力护你安然周全。”
“山河星月为证,我此生之所有自尽为你囊中之物。”
十禾吸了吸鼻涕,眼眶烫的发疼,再忍不住掉下来眼泪来。
“鄢墨。”十禾喃喃重复着他的名字,每走一步就说一句:“我爱你……”
可鄢墨听不到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在喉咙里哽咽了许久,十禾的心口痛的彻骨,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把满腹的委屈哭了出来。
她爱的那个少年,尤其喜食甜,许是以前吃了太多苦,是,吃了多少苦啊?
大多誓言许诺说来就是扯谎,用来背弃时捅上最利的一刀,而她就以爱为刃给了鄢墨那样致命的一刀。
她哭的浑浑噩噩,口中溢出鲜血,直至伤口崩裂,失血过多陷入了无边的混沌当中。
耳边,只余下无尽的呼啸风声,像是要将她撕烂揉碎。
她于情爱二字从来懵懂,谁知如今明了之时,竟是痛入骨髓。
十禾再醒来时候是在长白山,陆离几分怅然地摇着蒲扇,正坐在小凳上为她熬药。
她刚想开口,却发觉嗓子里尽是铁锈味,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努力睁大肿胀的双眸,慌张失措地看着陆离。
陆离拿药勺在药壶中搅了搅,叹了口气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像我是个负心汉的。”
十禾闻言眸光暗了暗。
“他……”陆离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我近来损了些修为,卜算许得过些时日,你若要寻他我便陪你去寻,你若不愿,人世景色万千,我也可随你,一道去瞧一瞧,如何?”
十禾垂首,无力地摇了摇头,心头仍是阵阵抽搐的锐痛。
“想不出来便先养好伤再想。”
她抬眼望向外头,陷入沉默。
漫天白雪在寒风中飞舞蹁跹,将四下里覆满染成晶莹皑皑之色,编织出华丽的梦境。
那雪,真的像极了她初见鄢墨时候,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