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

曾经的自己所能看到的世界，更为单纯。

我自己。

我自己之外的东西。

能吃的东西。

不能吃的东西。

味道极好的，好吃的东西；

不好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尽管有着庞大犹如世界图书馆般的知识，自己也只能将感知到的世界做出如此单纯的界定而已。

直到有一天，有谁这样对它说；

“我不是哦，不要弄错了。”

不是？那么你是什么呢？不是我自己，就应该就是能吃的东西，或者不能吃的东西？

“你弄错了啦。嗯，怎么说呢，这应该就叫做‘朋友’吧。”

孩子般的声音这么笑道。可能是孩童本身不辨善恶，因而没有恐惧。

【朋友？】

“对嘛，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个体，但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们是朋友啦！”

朋友——从情报上来分析，应该是有着同样爱好跟兴趣的个体。

“嗯，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好了。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在死亡将我们分开前，一直是朋友。”

【死亡？】

从物质体层面上来讲，这个词汇对有生命物体的意思是身体停止生命活动。

从情报体层面上，严格来说，只要情报体信息被大量入侵或篡改，已经等同于死亡。

但是对于本身数据流就时刻处于常性变动态的自己而言，根本没有‘死’这一概念。自己的状态也只存在‘醒来’跟‘休息’两种，即便有一日迎来最为漫长的一次休息，也不代表未来自己不会苏醒。

‘死’是什么？难以界定。

作为灵与肉的结合人类，跟自己的生体形态完全不同。

【死亡……姑且当作是漫长的‘休息’。】

只能这么理解了。

“如果你认为是这样，就是这样吧。”

它的朋友对于它难以了解死亡这件事颇为无奈。

【在迎来漫长的休息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一直是朋友。】

“就是这样，我的朋友。”

****

蓝贺睁开眼，泪水依然汩汩顺着眼角滑落。他很平静，并没有抽泣，但是眼睛就像不属于他了一样，不停得流泪。

“醒来了啊。”

自己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熟悉的小床上。坐在床边上的只有陈子芹一个人，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看到这情形，蓝贺着实松口气。

这样狼狈的样子被大神看到就算了。

陈子芹仿佛看透他一般撇下嘴：“他们都去休息，应该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把他们找理由支走了。”

……还真是干脆！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蓝贺犹豫两秒，点点头。

是的，全部都记得。

“你们回来后，雷毅跟陈军带人去查看，没有发现任何人。”陈子芹继续道，“就算有尸体，那个组织也自己处理好了，不会留下任何尾巴。”

蓝贺惊讶的看向大神，大神冷哼。

“哼，卫钟以为能瞒得了谁？能让她个战斗狂舍弃挑战乐趣逃之夭夭，肯定是发展成了难以收场的情形。”

“大神！！”

蓝贺相当感动！知道真相的大神没把自己卖掉，或者用作研究，或者威逼利诱！大神你果然是我命中贵人！

“一般人听说自己有可能杀人都会害怕，你的心态扭转倒是挺快，被‘它’逐步同化了吗？”

陈子芹皱眉，这可不是好现象。

“抱歉，就算知道有人死了，也没有太真实的感觉。”蓝贺抿下嘴，“而且，怎么说呢，我好像知道了一件比那更严重的事。”

陈子芹抬一下下巴，表示愿闻其详。

“它，或者说我，嗯，还是叫它干涉比较方便。干涉的存在形态跟人类不太一样，所以在这个空间层面，为了自身的稳定性，它必须拥有实体。”

基本跟自己的推测差不多，大神点头表示明白。

“它的真正实体是什么不记得了，总之好像弄丢了。”

“丢了？”大神目瞪口呆，什么鬼！

“嗯，真的丢了。实际上与其说是实体，倒不如说是某种容纳它的容器。一般的物质无法承受它这么大的情报量，只有好不容易找到，从别的物质界……嗯……空间带来的那个能作为容器。不小心在这个世界丢掉了，而且它自己也忘记那是什么样子的容器。”

“……”马马虎虎这点跟蓝贺倒是很像。

“平常它都是沉睡状态，对物质界没有太大影响。但有的时候它会醒来，也会‘做梦’，使得它的思维活性化。当它思维活性化的时候会乱套壳子，嗯，就好像找吃的四处活动的寄居蟹要先有个外壳。”

陈子芹汗颜，这什么比喻！而且你刚才提到吃的，从根本来说其实是饿了吗，绝对是饿了！

“将有意识的生命体当做容器的话，会产生一种特殊效应。干涉的本质是跟人类灵魂类似的东西，所以在进入人体之后，容易跟这个人本身的意识融合。”

陈子芹的鬓角开始泛潮：“也就是说，成为它的一部分？”

“嗯，一般情况下个体的自我会被瞬间夺走，跟它融合为一体。直到有一天，有个人跟干涉做了约定。”

约好了，不是作为食物，不是作为干涉的一部分，而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与干涉成为朋友。

“我刚才想起来，弗兰师傅似乎也跟干涉有过某种约定，但是他似乎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自己有跟它约定什么？”陈子芹问。

蓝贺摇头：“我不知道。”

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忆，自己能想到的，也只是通过干涉的‘记忆’所想起的事。

陈子芹背着手来回走了两三圈，终于停下来。

就算因人而异，约定的内容各自不同；目的却只有一个——为了保持人格的独立性。

想起约定会怎样？约定完成会怎样？完全让人不敢深想。

“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什么，约定吗？”

“你刚才所说的所有的事。这些全都是你的想象跟猜测，在没有经过证实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错误的情报会制造危险，明白了吗？”

蓝贺连忙点头，大神说的绝对是正确的。就算不正确，大神也有人手能把它变得正确。

陈子芹却看着蓝贺忍不住苦笑，别看眼前的人呆萌得跟大型犬似得，实际上却是相当可怕的uma（未知生物）。这家伙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干涉，以及他本人的存在从人类的角度来说是巨大威胁。

约定？呵，完全和恶魔一样了不是吗？

给人类知识、青春、力量跟不死；作为交换奉上的是人类最纯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