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跟蓝贺想象的情形一点都不一样。

他以为他们双方会在一个咖啡厅，饭馆之类的场合见面，然后互相介绍熟识，就像大神跟他一样。他以为对方会给他带来一些答案，让现在混乱的情形清晰明了，他以为……

……总之，这并非他能想象得出的情形。

机场附近的某高级饭店，刚刚到达之后的蓝贺看到一个背对他的身影。有那么片刻他以为自己看到是一个穿着黑色修士服戴着帽子的男人，但是很快他醒过神，发现刚才只是自己产生的错觉，站在那里的分明是一个浅栗色头发身穿休闲服的白种人。

听到他接近的脚步声，男人回过头，那张脸却跟梦境之中的人重叠了。

一样的沧桑，一样的悲哀，似乎经历过什么痛苦却坚持走下去的人的脸。

站在这个人面前，蓝贺愣了半响，才从时空错觉之中醒来，向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是，我是蓝贺。”

男人却没有伸出手，只是垂下眼看着他，深绿色的眼睛就像结冻的冰，没有半点温度。

“我，我是说……”

蓝贺很尴尬，难道要说英语？糟糕，他的英语早还给老师了。

“我们就是跟你在电邮上联系的人。”

流畅的法语从蓝贺身后响起，陈子芹无奈的撇嘴，就知道这货靠不住。

男人看向陈子芹，又看向蓝贺，最终回答。

“三个月。”

“……？？”蓝贺想哭，完全听不懂！

“我教他学会击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陈子芹追问。

男人闭上眼，再度睁开之时眼里的冷漠消失，那对眼中盈溢出的是悲哀与怜悯。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

之后不给他们追问的机会，转身回他自己的房间的楼层了。

陈子芹沉思，这显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现。想从这男人口中获知什么似乎有相当难度。按照正常的攻略模式应该通过当他的学徒的机会，也就是让蓝贺入手。譬如成为剑术高手，让男人开始信任他等等。但是……

“刚才那个人都说了什么，怎么突然走了啊？”蓝贺焦急的追问，丝毫不知道情况。

“让你这颗朽木开花，恐怕是相当难的事。就算是世界级剑术高手教导你也没多大用吧，我猜。”

“啊？”

“算了，也算是搜集到一定情报。他知道一些事，跟你有关。你恐怕有让他非常怜悯又帮不上多少忙的遭遇，说出来也不会让事态好转，说不定会让你陷入更可怜的境地。他能帮你的就是提高你的生存几率，大致是这样的意思。”

“……什么？！”

刚才有说那么多？别欺负我不懂外语！！蓝贺简直想化身为名画‘呐喊’！

可惜陈子芹没有给他多余时间浪费：“练习时间跟地点我跟他协调沟通，回头通知你。现在我们先处理你其他的麻烦。”

“……？”

“谢谢你给我领路，大哥哥！我走了，拜拜~~”(^_^)/~~

眼见大神突然笑的特别甜美，跟普通天真孩童一样给他鞠个躬，挥挥手跳着脚走掉，蓝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

很快他知道了。

哦，他宁愿不知道。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打了冷颤，缓慢的回过头来。

“终于找到你了，小鬼。”

身后那张脸，不正是陈军！

“啊——！！”

“我说，我的脸没有那么吓人吧，还是说你有什么事需要害怕见到我？”

真、真是一针见血！

蓝贺强忍住没让自己当即跪地，只能脸色苍白的摇头，表示没有，我真没有犯事，别抓我！我都说被逼的罪魁祸首刚刚走掉啊啊啊！！

“走吧，跟我回去一趟，将事情都交代清楚。”

最后一句完全是警匪片里常见的桥段！蓝贺差点就真哭出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不是我的错，真不是我的错！相信我领导，真的不是我的错！

“行了，别怕，我说过我们会保护你的，只要你把事实都告诉我。你是重要的目击证人，我们会保护你不被他们伤害。”

嗯？！

电光火石，被逼到极限的蓝贺竟然大脑开窍了！这么说对方以为自己是目击者？对啊，如果什么都不清楚，从侧面来看的话，他的确很像是不小心目击到恐怖主义行动的知情人。

也对，又有谁想到做梦会梦到现实这么离谱的事？就算自己说出来也会被当做骗人。

蓝贺松口气，毕竟‘目击者’比‘犯人’待遇好得多，吓死他了，以为自己被大神跟那个变态的为所欲为给整局子里去了！真，真是太有可能了！

“好，好的，我会告诉你。”

蓝贺跟陈军坐车回去，一路上构思了半天台词，怎么说不会引人怀疑，怎么说比较合乎情理，前后左右想了又想，将自己设定成一个在部队演习那天正巧出现在附近的人，看到了陈军出意外，也看到了后来又外国人鬼鬼祟祟从楼道里出来。自己躲在某个楼里所以没被看到。后来又在别的地方看到同一个外国人，于是悄悄跟踪发现了他们的据点，找到陈军后又将地址悄悄给了他。

虽然说蓝贺自己知道，真的这么操作一次，自己肯定第一秒就被人发现抓住了，哪能跟踪成功呢！但是陈军似乎相信了他的话，毕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根据他的背景资料跟周围的人际关系来看，也不像是跟外国间谍有联系的样子。最主要的是，蓝贺这么普通的人，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完全想不到外国间谍会跟他有关系能图什么！（蓝贺：喂！！）

“这样吧，最近你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奇怪，可疑的人，我担心你被盯上。我们也会派人保护你。后面还有几位同事问你一些问题，也麻烦你配合调查。你有什么亲戚朋友需要通知他们一下？”

蓝贺想了想：“我得告诉我表哥一声，不然家里人会担心。”

于是他跟表哥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下情况。表哥答应了几声表示同意，也没多说话，估计已经被大神封口了。蓝贺再度内心流下面条泪，所以果然还是要靠我自己杀出重围？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那家高级饭店？”陈军提出这个最大疑点。

“其实，我想学击剑。网上认识的一位朋友介绍我说，他认识的一个人可以教我击剑。”

蓝贺给出了他能想出最圆满的答案。

陈军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并没有深入追问。

就在他结束盘问，准备站起来之前，蓝贺咬了咬牙，突然抬头；

“请问，你有没有……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有的时候自己不像是自己，分不清这个现实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陈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是说庄周梦蝶吗？也许吧，谁知道我们现在的对话是现实，还是谁的一场梦呢？”

“别想太多，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谢谢你今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