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弥瑠娜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便转头看向了维维莫的床。

维维莫的床上空无一人，她很想骗自己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但维维莫比自己早起这件事就已经印证了昨天晚上那个吻的真实性。

也不知道维维莫信了多少，自己骗她说是喂药来着……撒下这么没有水平的谎，就算是维维莫也不会相信的啊。

弥瑠娜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仿佛回忆昨天晚上的“惨剧”一般轻柔地摸了摸维维莫的床，随后才向卫生间走去。

但是当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弥……弥瑠娜吗？”

弥瑠娜一愣，扭了扭门把，果然卫生间被反锁了，看来是维维莫在里面上厕所。

“嗯，是我哦。”弥瑠娜回答道，接着靠在了门上，平静地说道，“你快点哦，我也要上厕所。”

“哦。”维维莫在里面回答。

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半晌后，维维莫说道：“昨、昨天晚上喝药水喝多了呢，所以早上被憋醒了所以来上个厕所，我马上好。”接着里面便是一阵的窸窸窣窣声，弥瑠娜判断出来这是衣服和裤子的摩擦声，只不过现在的弥瑠娜比昨天晚上冷静了许多。

她选择了从理智的角度看待问题。

维维莫上厕所是尿尿，所以时间最多也就几分钟时间，没有道理自己刚起来就碰见维维莫上厕所，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更重要的是起来的时候摸维维莫的床，明显已经冷掉了，也就是说维维莫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明显不对劲。

上厕所是骗自己的。

还有，如果是之前的话，两个女生住在一间房间里，维维莫是不会在上厕所的时候反锁上门的，而现在……嗯，果然是暴露了吧。

“那个……弥瑠娜，我好了，你别靠在门上了哦，我要开门了。”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门，里面的维维莫能看见一个人影贴在玻璃上，所以向弥瑠娜提醒道。

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锁响了一声，然而弥瑠娜依旧靠在门上，似乎没有让开的念头。

“弥瑠娜？”里面，维维莫小小的声音叫了一声。

弥瑠娜耷拉着眼帘说道：“维维莫，昨天晚上……”

可是话并没有说完，因为维维莫强行打断了弥瑠娜的话：“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我因为生病了所以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昨天晚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早上起来之后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失忆吗？如果没记错的话，维维莫这一招之前还骗过艾利斯。在跟艾利斯交换身体而接吻之后，维维莫也装作失忆，之后在濒死的时候才坦白出来，这一招已经没用了。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不仅昨天强吻维维莫，还逼得维维莫撒谎，将维维莫逼到这种程度，谁看到了都会斥责我的吧。

那还不如在这时候把这件事摊开来讲比较好。

“维维莫啊，我有事想跟你说。现在我们两个相隔了一扇门，谁也看不到谁，不要说我胆小啊，我最多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向你坦白心迹了。所以如果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不如说这样就好。”

弥瑠娜抬头看向天花板，还真是没有想到呢。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的告白应该是更加浪漫，更具有计划性的，根据维维莫的偏好设计的一场盛大的告白仪式，或者是一生都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不让维维莫感到困扰。

最理想的状况是按照步骤的一个完美计划，可是现在呢。

“我喜欢你哦，维维莫。”

简单到简陋的程度，这种告白。

“我知道你喜欢艾利斯，但是有什么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你。那个……关于昨天，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的行为太鲁莽了对吧？让你感到害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明明喜欢艾利斯来着，可是我却像个第三者一样插足。那个……怎么说呢，总之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啊，这样说的话，还是会让你感到困扰吧。总之你就当做没有听见好了，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之间能像之前那样恢复到好朋友的关系，那就足够了。我今后也不会对你做出什么骚扰行为，总之……”

【是在骗人呢。】

忽然间，脑海中的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弥瑠娜正在说的话戛然而止。

不，或许让自己戛然而止的并不是脑海中的那个声音。

而是自己努力看向天花板抑制住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还会哭啊，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虽然是另外一个我，但你这家伙一直表现得像一个只有理智存在的怪物，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你也在试图强行压下自己的感性。】

“弥瑠娜，你……你怎么了？”维维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卫生间里传来了维维莫的声音。

弥瑠娜连忙擦干了眼泪，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平静，离开了门：“没什么，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能让我进去了吗，我要洗漱了。”

第六百零五章 魔鬼的交易

“……哦。”维维莫应了一声，然后先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向外看了看后才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但不知为何，维维莫的脸很红，而且动作还扭扭捏捏的。

弥瑠娜只看了一眼维维莫，便急匆匆地闯进了卫生间，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维维莫。

“等等，弥……”

嘭！

闯进了卫生间后，弥瑠娜一把关上了门。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弥瑠娜对着镜子轻声说道。

她看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还红着眼睛，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淡然模样。

但下一刻，镜子中的自己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微笑。

【我只是感觉很可笑而已，弥瑠娜，你真是个失败者呢。不依靠着什么就无法活下去，你和我都是这样的人，你愿意承认这一点吗？】

“不，不是的，我……”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小时候就被杀掉了，我们孤苦无依，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罪魁祸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说到底，你和我想的都差不多。你在想着，因为当年那个凶手冒充了艾利斯，所以只要跟着艾利斯，就肯定会有一天能找到凶手……你这想法，不就是纯粹在利用艾利斯而已吗？真是令人作呕的行为啊，你大概是认为艾利斯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吧。】

“不，我没有……”

【当然，我也不会在这一点上指责你就是了。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说到利用，你也是在利用维维莫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弥瑠娜大声喊了起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副狰狞的笑容，但镜子中的自己却在下一秒钟恢复了微笑。

【因为你感到恐惧了。】

【怕在找到凶手之前，自己就崩溃了。本来之前知道了艾利斯不是杀害父母的凶手的时候，你就已经崩溃了，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崩溃，你想找个精神支柱，那就是维维莫。

【维维莫本来就很干净，思想纯洁、头脑简单，对想法复杂而又肮脏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只有在维维莫身边的时候你才能缓解无法诉说的压力。仔细想想看，你是真的喜欢维维莫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利用她呢？】

“不，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了，我是不会听你的……”

【啊啊啊，对呢，你是喜欢维维莫的，并不是在利用她。所以说你和我差不多呢……你看过我的记忆后你应该明白了吧，我喜欢艾利斯，在那段日子里，他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跟艾利斯互相爱恋，如果那是个正常世界的话，我跟艾利斯之间估计现在已经修成正果了……】

弥瑠娜忽然间红了脸，她想到了幻境破碎最后的那个吻。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既然维维莫不接受你，你就换一个选择，喜欢上艾利斯，让艾利斯代替维维莫成为你的精神支柱……】

“不行！我对维维莫……”

【我就知道不行。所以这里有第二个提案，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什么？”

【你想想看，目前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喜欢艾利斯，不希望维维莫接近艾利斯，而你喜欢维维莫，不希望艾利斯把维维莫抢走。那么我认为我们两个可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什……什么意思？”弥瑠娜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跟不上别人的思路，虽然这个“别人”实际上是自己。

【你才刚刚拒绝了艾利斯，艾利斯肯定会放弃你，转而把心思集中在别人身上，那么维维莫就很危险了不是吗？万一艾利斯被维维莫趁虚而入……不，是艾利斯准备攻略维维莫的话，还不是手到擒来？】

“的、的确是这样没错。”之前因为心思混乱，所以没有好好想过，万一自己拒绝了艾利斯，艾利斯把目标转向维维莫的话，维维莫岂不是就要被艾利斯抢走了？这样一想简直太危险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已经拒绝了艾利斯，总不可能再回过头去跟艾利斯说我改变主意了吧！”

【不用这么麻烦，你拒绝了艾利斯，可我并没有。跟你那种对维维莫半吊子的感情不同，我还是深深爱着艾利斯的。所以我这里有个提议，从今天开始，每天让我出来一个小时，这样如何？】

弥瑠娜皱了皱眉：“什么……这样有什么用？”

【艾利斯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替代品，实际上他喜欢的人是我！只不过因为我们都是弥瑠娜，所以她也喜欢你，仅此而已。但如果只要我能让艾利斯意识到我跟你是不同的，他真正爱的人是我，这不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把目标放在维维莫身上，也会放弃对你的追求。】

说的没错。

不得不说她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令弥瑠娜下意识地开始计算起了得失，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对维维莫的感情已经暴露，维维莫应该会感到害怕，如果她选择去向艾利斯寻求帮助的话，两个情绪不正常的人说不定会抱成一团。

要是艾利斯喜欢上了维维莫，那情况才算是真的糟糕。

除了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所以说我很讨厌你啊，在这种时候还在计较得失？有这时间你还不如想想看，维维莫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艾利斯？难道就只是因为他外貌出众、器宇轩昂、博学多才、善良温柔，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剑圣，目前的成就其他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弥瑠娜：“……”

难道这还不够吗？

【不，这些都不是维维莫那单纯的孩子喜欢艾利斯的原因！她之所以会喜欢艾利斯，是因为她离家出走，她也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忽然之间跟家人分离，虽然是主动，但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实际上她的心中也有恐惧。当初维维莫为什么会死皮赖脸地骗你们跟她组成一个小队？就是因为她想要有所依靠，那个时候，艾利斯就出现了，这就是所谓的根源，之后的接吻更是促进了维维莫对艾利斯的感情。跟我们一样，维维莫的精神支柱也有一个精神支柱，那就是艾利斯。】

“所、所以呢？”

【所以只要你成为维维莫的那个精神支柱，维维莫就会喜欢上你。而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如何将维维莫对艾利斯的感情，转移到你的身上，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只能给你一点建议。】

“建……议？”

此时，弥瑠娜的呼吸紧张了起来，她莫名地觉得“弥瑠娜二号”对感情实在是很了解，仿佛跟自己处于对立面一样，她简直就是充满感性的自己。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能将这个糟糕的局面扭转过来！

【——在这之前，你同不同意我的提议呢？】

然而，弥瑠娜却意识到，这或许是个魔鬼的交易，交换出去的，是自己每天一个小时的时间。

弥瑠娜咬了咬牙，说出了两个字。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