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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

作者:之蓝 | 分类:体育 | 字数:9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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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国师,你丫闭嘴 作者:之蓝 字数:8124 更新时间:2024-11-17 04: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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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长江中游以北的地段酷热干燥,人难熬,马匹也难熬。

顾柔等白鸟营斥候使用的是朝廷特别调拨的千里马,平时用以作为驿马,足以日行五百里,然而天气炎热,为免马匹过于劳损而导致中途患病,冷山让斥候们每日行进四百二十里,中途间隔休息四次,每次半个时辰,夜间由几个伍长轮流守夜和喂马。

如此短暂的休息,顾柔等人常常是刚刚入睡便被喊醒,又要动身继续赶路,每个人都在衣裳下面捂着一身臭汗,湿了干干了湿,憋闷难当;祝小鱼是个大汗性的体质,衣裳捂了汗,又在行军过程中被日头反复暴晒,居然晒出了一层薄薄的盐粒子。

“祝小鱼,这回你成了正宗的咸鱼干,咱们不缺盐巴了。”田秀才打趣道。不过就他一个人在笑,伍队除了祝小鱼一个,其他人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祝小鱼捋着裤腿在瞧自己小腿肚,上头几个鲜红的肿块,顾柔看见了凑过去:“呀,这是给马虱子咬了。”她翻出包裹,拿了国师给她的预备的药膏搽上,一面叮嘱祝小鱼:“别挠,忍住

。”

田秀才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洗澡?”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还想着洗澡呢,做梦。”行军路上,除了行军和吃喝拉撒,其他干的一切都是延误军情的闲事。”

说话的女子乃是田秀才新分到的伍队伍长,名唤邹雨嫣,生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尤其身材凹凸有致十分曼妙,只是成天黑着脸,言语较为粗俗,且喜欢挑刺,动辄叱骂祝小鱼顾柔和田秀才三个新兵,搞得田秀才这么怜香惜玉的人,连跟她笑逗趣的兴致都没有。

而且更让田秀才郁闷的是,冷司马是不是在分队伍的时候把他的性别搞错了?一支五个人的伍队,就他一个男人,剩下的顾柔、祝小鱼、谭若梅和邹雨嫣全是姑子!

——出发以前,冷山把百人的队伍分成二十个伍队,他派阿至罗带领十个伍队赶赴零陵郡搜集战前情报,剩下的十个伍队他亲自调度前往武陵郡。

向玉瑛被分在冷山所在的伍队,她是冷山钦点的伍长,队伍里的新兵还有雷亮;田秀才的老乡何远也被拆散分到另一支伍队;整体看起来就是新老搭配,老兵带新兵。

田秀才被分到一群姑子中间,怎么说都有些没脸,大抵是因为他在男兵里体格最为瘦弱的缘故罢,但,那也不能光凭个人形象便把他当做姑子看待啊,好歹他也是个站着撒尿的纯爷们。于是,他便趁着休息的间隙跑去问冷山:

“冷司马,我分那个伍队不大合适吧。”

冷山正在亲自指导向玉瑛如何选择放哨时观察敌情的制高点位置,听见这话,侧眸望来:“如何的不合适。”

“那边都是姑子,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也。”田秀才振振有词,自觉极有道理,一个伍队的人晚上都要凑一堆休息,“晚上我跟谁睡?”

冷山睨他:“那你过来跟我睡。”既然这么不满意的话。

田秀才后悔极了,早知道还不如跟邹雨嫣顾柔她们扎一堆。跟这么大的长官睡,半夜他连个屁都不敢自由地放。

第一夜,众人赶路到达淯水下游,离宛城已经不远,冷山率领士兵们在河谷附近选择了一块背风向阳的开阔平地,作为夜间休憩之所。免去埋锅造饭的耽搁,士兵们匆忙就着水食用一些干粮,便倒头睡下。

顾柔和伍队的几个姑子一起围靠在树下休息。顾柔赶路一日,乘在马上颠簸不断,如今坐下来休息,感到尻骨酸痛,虽然疲惫,却一时间难以入睡,她放低姿势,把全身平躺在树下,翻了个身,让背部朝上,方觉稍稍缓解。

抬头的间隙,她瞅见祝小鱼睡着了,谭若梅正在缝补布甲上磨损的豁口,邹雨嫣不见人影。

顾柔问谭若梅:“伍长呢?”谭若梅摇摇头,她已经补完衣服最后一针,正在收线。

谭若梅和邹雨嫣皆是白鸟营的老兵,照理说她们应该明白值夜中不可擅离职守才对。顾柔紧张起来,莫不是伍长邹雨嫣出了什么事罢?

顾柔捂着后腰,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朝四下张望了一阵,其他的伍队都三三两两地围着树荫在平地上休息,不远处的林子里拴着大家的马匹,就是没见邹雨嫣的人影。

顾柔当习惯了伍长,如今虽然不再是伍长了,还是秉持着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一旦发现缺人,便要关心一番

。平地向南是河流,北面是树林,她朝树林深处找去。

林子里树影悄悄,顾柔走了几步,只见昏暗夜色中,前头草丛里蹲着一个人,忙快走几步过去察看。对方吓得一提裤子站起来,低声喝道:“他娘|的谁?”居然是田秀才的声音。

顾柔闻着味道,猛然背过身去,拧住鼻子:“田秀才,你怎么在这!”

田秀才快要崩溃,他在大解,不找个隐蔽的地方,难道还要大到众人面前去解啊?

“顾柔,你真真是……”田秀才很想死一死,“别回头!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刚刚他急着提起了裤衩,却忘了用草叶先把屁股刮一刮。这会好,裆里一滩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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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想起自个来的时候准备疏忽,裤衩只带得这么一条……

田秀才更想死了,瞬间转移愤怒:“顾柔!你要不是个嫚儿,俺真想削你!”他以一个读书人的尊严发誓,如果来的人是何远,那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顾柔也恼得要命,虽然刚刚夜色昏暗什么也没看到,但是还是感觉要长针眼:“我,我哪知道,我以为你是邹伍长。”

田秀才气急败坏地整理腰带,一面道:“邹雨嫣和我你都分不出来,你眼是瞎没了。”

“谁让你蹲着方便,”顾柔也很委屈,“我以为是个姑子。”

田秀才已经在脑海里把顾柔拉长打结甩墙上踩脚下用擀面杖碾成扁平扁平一百遍了:“爷们也会有蹲下的时候!”

田秀才从草丛里走出来,带着一裤衩的臭味,顾柔忍不住离他远点。田秀才这会也不想搭理她,琢磨着该去河边洗个澡,忽然从河边传来脚步声。

“嘘。”顾柔警觉,一把拽回田秀才,两人躲进草丛。顾柔对着光给他打了个手势,要他低头,憋气。

缓缓走进来的却是冷山,奇怪,都这会儿了,他出来干什么。顾柔正在纳闷,忽然听到一个人轻快的脚步声匆匆跟来。

“冷司马,请留步。”追上来的人居然是顾柔一直在寻找的邹雨嫣,她见冷山步伐不停,声音似是急迫了:“这般久未见面,你就没有甚么话要同我说么?”

不光是顾柔,连田秀才都瞪大了眼睛,和她互相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冷山停住脚步。

邹雨嫣见他留步,以为他也留情,心中一喜,快步贴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后腰。

顾柔和田秀才吓得头毛都竖起来了!个个张大了嘴,互相对瞪一眼,下意识捂住自个嘴巴,都拼命打了个闭嘴的手势。

——自个的上级,和上上上上级跑来夜深人静的地方幽会,这要被发现了,不得给撕成八瓣啊?

出声就死定了。顾柔和田秀才是运足毕生功力,用生命在憋气。

“你总是这样,不出声儿……我想你得紧,自从那一晚你走了,我们有一年时光没这么近地说会话了……”邹雨嫣一面娇哼哼地呢喃着——她居然也有不黑脸,娇滴滴的时候;一面双手绕到冷山身前,从腹部往下摸,一寸寸朝下面按

冷山突然动了,他把住邹雨嫣的双手,从两边分开,甩脱,回过身来。

邹雨嫣身体一僵,愣愣地抬起头,只见黯淡的月光照映着男人极其冷漠锋利的眼神。

与其说他在看她,倒不如说他在漠视她,目中空无一物。

邹雨嫣不由得一阵气结,她从入营那天起,就爱慕他至今,甚至肯为他赴汤蹈火付出生命,然而始终苦求而不得——这个在战场上锋刃一般凌厉的男人,私底下的时候也坚如钢铁,她找不到丝毫的突破口。

后来,终于让她寻着一个机会。她在白鸟营已有多年,晓得冷山这个人喝酒从不喝醉,除了一年之中的某一天——常玉的忌日。她便趁着那一日,在常玉坟前寻着了微醉的他,借口陪他说话,扶他回去休息,把他带回住处。她一面殷勤献酒,一面跟他打探常玉此人的往事,说尽了种种温柔体贴的话,他却始终不为所动,最后,他喝醉了,在她床上什么也没做地躺了一晚,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对她怒目拂袖而去。

邹雨嫣也算是个有姿色有能力的女子,然而在冷山身上,她却只收获到了伤心和屈辱。

“冷司马,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南月么?”泪水在邹雨嫣眼里打转,“她们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你要你开口,我……”

被冷山厉声打断:“邹雨嫣,你值夜脱离岗哨,已违反军令,如今在行军途中我且咱押着,待到了武陵,一并按军规处置。”

军规?她才不怕。邹雨嫣的脸被泪水打湿了,她在他眼里难道连青|楼女子也比不上么?她第二次主动献身,他也不肯碰她一碰,她感到屈辱极了。

“冷司马,我……”

“马上离开,多说一句,以军法就地论处。”

他还是冷情冷面地站在那,仍是一如数年来霜寒雪冷的模样,邹雨嫣一遍遍受着打击,此刻终于失控难忍,啜泣着返身离去。

草丛里的顾柔和田秀才都看呆了。田秀才读书不少,也爱看戏,不过哪一本戏文都比不上今天亲眼所见刺激精彩,不由得松开手,朝顾柔动动嘴巴,用口型声情并茂地道,大戏,年度大戏呀!

哪知道顾柔双颊涨得通红,噗嗤一声喷了气。

田秀才五雷轰顶,真想就地把顾柔给处决算了——平时看起来挺靠谱的一个姑子,怎么今天一直犯毛病呢?

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那一头,已经传来沉稳快捷的脚步声。顾柔和田秀才一抬头一眨眼的工夫,冷山已经站在跟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草丛里蹲着的两人:

“你们二人在此作甚,来幽会?”淡淡的神情里透着一抹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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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和田秀才晴天霹雳,顿时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你才来幽会,你全家来幽会!

不过这话当着冷山面可说不得,顾柔抹了一把冷汗站起来,双腿早已蹲得发软,只听边上田秀才嘴快地解释道:“她来大解,我刚好路过,我俩啥也没听见、没看着。”说完了还指着草堆里不远处刚刚那一泡秽物,以示证据确凿,自己相当清白。

顾柔被田秀才的倒打一耙气得发昏,但冷山面前,她不敢造次,只得低着头,心中已将田秀才一小段一小段地切成五百段抛出去喂狗

。“……冷司马,我等不是故意要听到的。”

冷山却未有甚反应,他只是屈起两根修长粗粝的手指,遮住了鼻子。

这会儿那股臭味从田秀才裤裆里飘来,也让人感觉是从顾柔身上飘出来的了。这便是所谓的三人放屁找不着凶手的千古冤案,顾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山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冷山把他们带到河边,正当顾柔都有点怀疑冷山是不是想要把他二人灭口的时候,冷山面向田秀才,道:“田瓜皮,听说你会背《六韬》《三略》?”

顾柔一下子扭头看着田秀才。

田秀才的脸登时窘得像个熟柿子,还不忘谦虚:“略知一二。”

“你背《豹韬》给我听。”

田秀才忙不住地点头,如是背了一遍。

冷山:“周汤说你通读兵法,我再考考你。”

田秀才迟疑。

冷山:“怎么,不敢,浪得虚名?”

田秀才鼓起勇气,狗胆包天地道:“冷司马,倘若属下都答上来了,您能否借我一条裤衩穿?”

“可以。”

冷山又抽了几篇兵法考他,田秀才均回答得头头是道。顾柔在一边听,她是最近才开始看一些兵法,他们说起的这些书,有的她看过,有的没看过,都不甚懂,一下子跟不上两人的节奏。

冷山又问:“三元二十八宿你认识多少。”

田秀才:“属下不才,那图我会画。”

冷山浓眉一挑,似是质疑。田秀才忙道:“冷司马若不信,这就画给您看,只是须耗费时辰。”

“不用,”冷山阻止,“招你入营之人是周汤,他举荐你,说你博闻广记,杂学丰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谢冷司马夸奖,属下愧不敢当。”

冷山抱臂沉吟,片刻,他道:“田瓜皮,从明日起,我会教你观星立表,推算时辰和观察天气,你可愿意学?”

田秀才一怔,瞬间大喜过望,拱手拜道:“属下愿意。”

顾柔在一边满是羡慕,瞧了瞧田秀才的满面春风,又眼巴巴地望了望冷山。

可惜冷山压根看不见她,像是自动把她忽略了。他转身离开,和她擦肩而过。

顾柔失望极了——她也想学那些什么观星呀,看天象呀,那些漂亮威风的本事!

背后顺风传来他冷冽的声音:“一口气都憋不住,当个屁的兵。”

顾柔一窒,回头看向冷山的背影,他已经走远了。

——方才顾柔忍不住出声,正是因为她憋气的本事不行,也正是因为憋气不行,所以水性才不好

。刚刚那一下被田秀才逗乐,她便瞬间撑不住发声了。

顾柔气得紧紧咬住唇,瞪着冷山的背影在夜色中转化为一个小点儿,不就是憋气吗,她会练好的!

田秀才那喜不自胜的欢欣和顾柔的失落形成了惨烈对比,田秀才记着刚刚弄脏裤衩那点仇,故意对她炫耀:“你晓得什么是立表么,要用圭臬,要根据太阳的方向去判定时辰……”

“走开!”顾柔懒得理他,小人得志,呸,“田瓜皮。”扭头便走。

田秀才一口老血险些吐出——他这么久以来都让大家伙喊他秀才,甚至报名入伍的时候拜托引荐的周汤把他的大名隐去,就是因为大名太寒碜了。他堂堂一个读书人名唤田瓜皮,安能对得起他号称学富五车的那五车啊?“顾柔!你等等……你不许说出去!小柔咱们有事好商量。”他拔腿便追。“看我心情喽……”夜色沉沉,吵闹声消散在风里。

次日天蒙蒙亮,所有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午后进入襄阳郡境内。

天气热得像在把人放在蒸笼上炙烤,士兵们躲在树荫下进食,干粮又燥又硬,难以下咽。

田秀才突然站出来,指着对面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道:“那里头有寒瓜,咱们去摘几个来尝,消暑又解渴。”

没人理他。军令有明文规定,行军途中对百姓财物须得秋毫无犯。田秀才穿着从冷山处借来的颀长无比的裤衩,吊着裆站在风中,显得异常尴尬。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同当地的农人买,花银子的。”

“好啊,这日头太毒,吃几个瓜是降火。”后军侯周汤头顶芭蕉叶遮阳,从腰兜里面掏出一把铜钱,喊田秀才过来拿。“多买几个,喊几个弟兄去搬,大伙都解解渴。”

没一会儿,寒瓜买回来,绿皮红瓤,清凉透心,吃得众人终于缓过一口气。顾柔还不忘把瓜皮一件件拾起来,周汤见了笑道:“姑子别忙了,扔几个瓜皮在路上,也不违反军规,烂在土里,来年可以当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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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解释道:“马儿吃这个。咱们人困马也乏,干草带得紧张,拿些给它们加餐。”

周汤听了一愕,拿下头顶的芭蕉叶扇风,笑着回头对身边的冷山道:“瞧瞧,倒底是姑子,比咱们汉子细心多了。”冷山坐着喝水,没有回答。

顾柔把马匹统统喂过了,累得满头大汗,回来刚刚坐下,发现祝小鱼还在吃寒瓜,问她:“小鱼,你这是第几个了?”

祝小鱼吃得满脸黑点点瓜籽,没工夫回答,伸出左手比了三个手指。

三个寒瓜?顾柔惊讶,告诫她:“别再乱吃,小心吃坏肚子。”祝小鱼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心态,压根没听进去,卯足劲猛吃。

结果不出片刻工夫,祝小鱼就闹肚子了。

祝小鱼第三次大解回来:“伍长,你说话怎么这么邪门,俺真的吃坏肚子了。”

顾柔无语,怪她咯?“早就劝过你,非不听。这叫现世报。”

那边后军侯周汤发现祝小鱼的情况,过来查看问候了两句,拿出随身带的止泻草药,泡水给祝小鱼服下,又命令队伍延长休息时间

大概是周汤把情况给冷山说了,冷山派向玉瑛来喊邹雨嫣过去。

邹雨嫣回来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黑,顾柔琢磨着她大抵是挨到冷山的骂了,小心翼翼地避着她,不扰其锋芒。不过邹雨嫣的怒火还是爆发了,她把祝小鱼的干粮和水囊全部没收,晚上不准她吃饭。祝小鱼郁闷得就差没扑在顾柔怀里大哭一场。

顾柔来求情:“伍长,她是不听话。不过吃的没收也便罢了,可是人不能没水喝啊,这水囊就留给她吧。”

邹雨嫣眼睛一横,怒目圆睁:“你是伍长还是我是伍长?”

“是你,你是伍长。”

“我是伍长,所以我叫她去死她都得去死,少一口水喝怎么了,给我憋着!”

顾柔忍不住问:“伍长,你这不是刁难人吗?”

邹雨嫣冷笑:“你不服你拿你的给她喝。”口气霸道得和冷山有得一拼,不愧是两个半夜幽会的,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顾柔不晓得邹雨嫣和冷山的内情,以为他们两是情人关系,因为最近闹别扭,所以把邪火迁怒在别人身上。

她也不晓得,方才冷山把邹雨嫣叫过去,并非因为两人之间私事冲突,而是为了祝小鱼——冷山质问邹雨嫣:“你为甚么不管好祝小鱼?”

邹雨嫣心里憋着气,恨恨又委屈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她爹妈,还要管她吃喝拉撒,她那么大个人了,吃多少东西还要别人给她称着么。”

冷山道:“她是你的兵。既然她是你的兵,你认为她再蠢再笨也得教会她,否则便是你的责任。你都管不好自己的兵,你拿什么当这个伍长?你看看顾柔,她都比你更管事。”

——好,就是因为最后这么一句,让邹雨嫣连带着把顾柔也恨上了,回来就找她们俩的茬,祝小鱼你不是爱吃瓜么,我给你吃瓜落!

这边,顾柔对邹雨嫣很是不满,而且因为对冷山不满,连带着更加对他的情人邹雨嫣不满;但是作为士兵,还是要服从伍长的命令。她没再说什么。可祝小鱼却不能不喝水,于是顾柔拍拍她的肩膀,故意说得挺大声,像是要对抗一下邹雨嫣,和她背后那个冷山:

“小鱼,这荆襄之地,又是夏天,还会缺你一口水不成,我教你怎么跟老天爷要水喝。”

祝小鱼特好哄,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两个小眼睛带雀斑的脸发光道:“伍长,现在又没下雨,咋跟老天爷要水喝啊?”虽然现在顾柔已经不当伍长了,但她叫成了习惯,就没改得过来。

顾柔把自个跑江湖找水喝的经验挨个传授给她——

“首先当然是听,听到有水声;闻到有潮气,湿润的泥土的有股腥味,水草也有味道,循着方向去找。一般山脚下都会有水,还有一些干枯的河流拐弯处,沿着外侧往下挖一丈深,很容易找到水。”

“现在是夏天,蚊虫聚集成片的地方多半有水;蛤|蟆和蚍蜉出没的地方沿途寻找,也有水。”

“金针、柳树、梧桐这些树喜水得很,要是看见路上长着,附近一定也能挖到水

。”

“若是你用这些法子都找不着,寻一个林子,就像咱们身后头这个,把你的牛皮水囊壶口割开,套在叶子茂盛的树枝上扎紧紧的,等一个晚上,到了拂晓的时辰取下来,里头会有树叶所渗之水,而且这样的水很干净,能放心饮。”

顾柔说得详细,祝小鱼听得认真,旁边那些白鸟营的老兵们虽然早就晓得这些找水的方法,但是听一个姑子在那用甜甜的嗓音教诲另一个姑子,顾柔那温柔款款,娓娓道来的模样,也令人赏心悦目,让人愿意再听一遍。不知不觉间,便有不少人聚过在那听,还争相帮着顾柔补充,教祝小鱼——

“妹子,看季节,春天的时候别的树枝没抽芽,独有一处的树枝抽芽了,那就是下面有水;秋天也一样儿,别处的叶子黄了,此处的树叶不黄,就是地下有水。”

“我来提醒一个,蓬蒿和灰菜下面也能找到水!”

“你闪边儿去吧!别听他的——蓬蒿和灰菜下面的水有涩味,你就找木芥子,有木芥子的地儿水势高,干净味道好。”

“你特娘|的说有木芥子就有木芥子啊,你裤裆里掏出来的啊?蓬蒿才是常见的!妹子你们听我说,我还有一个……”

大伙七嘴八舌,祝小鱼已经来不及记,彻底蒙圈了。

这时候后军侯周汤拨开人丛走进来,笑着把碧绿的芭蕉叶盖在两个小姑子的头顶上,他蹲下来,蔼声道:“喏,我也来贡献一个,这野芭蕉叶子的嫩芯啊,里头也有很多水,渴了饿了都可以吃。咱们从前在会稽一带出任务的时候,有一会还靠它撑过了断粮期。”

顾柔头顶芭蕉叶,眼睛像两轮弯月牙:“记住了。”祝小鱼也咧开嘴,露出懵懂的笑意。

周汤看她俩可爱,微微笑道:“阿至罗走之前,特别让我关照你,说你是个爱哭鬼。”

顾柔蓦地一愣,收住了笑容,脸上羞愧泛红。“我……我对不起屯长的教导。”

周汤道:“哭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哭代表一个人有情义,我们白鸟营就喜欢这样的兵。”

顾柔微讶,抬起头看着周汤那张宽和的方脸,是这样吗?

正好此时,冷山检视马匹情况回来,打周汤背后经过,他面色冷若冰霜,完全不朝人群看一眼,可是顾柔却几乎能从他的目不斜视里头,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无视和鄙弃……唉,周军侯说的定是安慰她的话了,冷山连她是一个兵都不认同,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兵呢?

……

队伍休整完毕,各人检查各人的马匹鞍鞯,预备整队上路。周汤回到冷山的身边,他刚和姑子们聊完天回来,亲昵地拍着自己的战马咕噜打响,一面笑道:“这个姑子虽然看着娇气,不过挺会处事,又有个性,绵里藏针,我喜欢。哎你别说,别看她是个女的,这脾气还真有点让我想起常玉来了。”

冷山原本一脚踏上了马镫,这会儿突然停下,问他:“你说谁像?”

“顾柔啊,她……”周汤只是心情好,没刻意想提到常玉的名字,然而出了口以后,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赶忙去看冷山表情,果然已经冰天雪地。

“赶路,赶路。”周汤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