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慈母，在董芳菲看来，是人之常情。

父亲常常是管教子女的那一个，而母亲么，自然就是哄着宠着孩子的那一个，至少在董府，事情就是这样的，她若是犯了错，母亲总归是为她求情的那一个。

但赵澈的母亲，显然不是这种会骄纵孩子的慈母，男人闻言，嘴角微动，笑了笑，才道：“我母亲可没有为我求情，她告诉我，我是赵家的男子汉，不能怕苦怕累，所以，我就带着伤，将那一百支箭全部射完了，才休息的。”

“好吧，你小时候，可真可怜。”董芳菲心有戚戚焉。

男子勾唇笑了，笑容轩朗明媚，眸光中也带上了暖意，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忽而问道：“你以后若是做了母亲，是不是会为咱们的儿子求情？”

猝不及防的被问了这样的话，董芳菲愣了一愣，才带着娇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怎么，你不想做我儿子的母亲？”男人佯装发怒，利眸之中已经带上了不满。

董芳菲被他陡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唬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若是......若是我生不出儿子，你会怎么办？”

虽然，现在的她，还没有想过生子的事情，可将来，若是不能生出儿子来，该怎么办呢？

是不是，他就要去找别人生呢？

董芳菲自己是董府的长女，在她幼时的记忆里，固守传统的祖母，时常因为抱不上孙子而为难母亲，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父亲纳了那个妾室进门，后来，那妾室在董府中，可是造成了相当大的一场祸端。

而董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家，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已经如此之严重，更不要说，像京城赵氏一族这种极其重视子嗣传承的勋贵之家了。

当然，董芳菲问出这话，心中是颇为忐忑的，但是，她很想知道在子嗣传承上，赵澈的真实想法，既然她要和他过一生，那么子嗣这件事情，必定是绕不过的。

女子洁白的贝齿，无意识的咬住了下唇，心口有些莫名的紧张，万一，他的话，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又该如何呢？

董芳菲明白，自己若是聪明，就不该问，毕竟，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的，或许，她将来可以一胎得男，也未可知。

但，她就是想问个明白，好让自己心中有个底。

“其实，生个女儿也不错，像你，”男子清朗的俊颜上，带着一种憧憬：“这样，我就可以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董芳菲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动，却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你难道不需要一个儿子，来承袭爵位吗？”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男人笑的云淡风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年之后，大坤朝是否还能延续，都还未可知呢！”

虽然，眼下的大坤朝，风气清朗，帝王开明，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赵澈自小饱读经史子集，自然知道，历朝历代，从没有能够延续万年基业而不倒的。

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从来由不得个人做主，既然如此，一朝的爵位，又怎么会天长地久的延续下去？

“怎么会想到问这些？”赵澈觉察出了女子的忐忑，宽慰道：“你放心，将来我们的孩子，不论是儿是女，我都会保你们母子一世安宁顺遂的。”

或许是在沙场中征战多年、见多了生死的缘故，赵澈对于世俗的很多传统，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在他看来，世人所执着的某些东西，诸如财富权势，亦或者家族繁衍，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要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

因为，当下的一切，才是一个人，所能够把握的唯一。

譬如，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眼前人。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人握住了女子的手，劝道：“别想这些了，走，跟我去把刚才射下来的禾花雀捉回去，这种鸟儿肉质鲜美细嫩，烤着吃最佳。”

“嗯，好啊。”董芳菲点点头，洁白的小手，下意识的回握男人，赵澈的掌心，温暖宽厚，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道。

其实，她不该再怀疑他，不该再有所担忧。

只要像现在这样，放心的，将自己的手心，交付过去，便可以了。

两个人顺着小径，朝那野鸟落地的方位而去，手中的柔荑，丝滑柔软的触感，让男人心有所动。

“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他忽而问。

“赌什么？”女子被激起了好奇心。

“赌在秋猎结束之前，你能不能射中一只活物。”

“活物？”董芳菲眨了眨眸子。

“嗯，这山林中的任何禽兽都算，你若是做到了，我便输给你一个要求，随便你提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劝说的蛊惑。

“那，我若是做不到呢？”董芳菲做事情之前，一贯是要考虑到最坏的结果的。

“很简单啊，你输给我一个要求。”男人说的轻巧随意，只是，那双飞扬的墨瞳之中，似乎有什么精细的东西一闪而过。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董芳菲还是敏锐的觉察出了男子的狡黠，追问：“你该不会是要为难我吧？”

“我怎么舍得为难你？”男人反问，清俊的面容上，是满满的真诚。

见董芳菲垂着眸子思索，男人又将了她一军：“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我这样的师傅，全京城，你也难找出第二个来，难不成，你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没有信心？”

这倒不算是赵澈自夸，全京城的青年才俊之中，射箭之术能超过赵澈的，还真没有。

先前，赵澈和坤宇、宋子凌、吕卓他们几人的那一番比试，就是佐证。

明知这是赵澈的激将法，不过，董芳菲还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她从小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再加上本性活泼，虽然不喜欢琴棋书画之类的玩意儿，对于骑马射箭这一类的事情，却是兴趣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