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搞错？我之前私下里找你你的说法可不是这样的？”

刘警官的手掌猛地拍打在桌子上，巨大的响声响彻了整个警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除了刘警官眼前那个一脸茫然的少年。

又回来了。

少年的目光呆滞的扫过周围这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心中居然升起了的恐慌和荒谬之感。

这不应该，不，不该是这样的。

“注意点形象，老刘。”一旁的队长令人熟悉话语的进行呵斥。“别吓着孩子了。”

刘警官以一如既往的姿势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少年知道，等到他冷静下来，他就会重复相同的问话。果不其然，变得心平气和不少的刘警官重新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那个明明壮硕的过分，却一副受害者模样的少年。

“可以麻烦你再复述一遍那晚发生的事情吗？”

话语有力，吐字清晰，再加上特意放慢的语速，不存在任何听不清楚的可能。少年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说辞。

“抱歉，我真记不清了。”

嗫嚅的声音需要仔细集中注意力才能明白其意思，然而对于全神贯注的刘警官来说，这蛆虫蠕动般的声响却轰如雷鸣。他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浮现出怒色，却因为自身的职业素养而没有选择立刻发作，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少年说完他的话。

然而他终究没能听完，因为在那之前，这个世界就重归于黑暗。

新一遍的轮回开始了。

......

黑暗总是喜欢悄无声息的到来，当陌寒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却已然是一片黑暗。

脑袋的疼痛依旧，可是陌寒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一份疼痛，并乐此不疲了起来。在无法进行任何的活动，且不知何时才会消散的黑暗当中，唯有这一份真实的疼痛能够及时的提醒陌寒。

他在剧中。

而当黑暗降临至最深处，则正是大剧开演之时。

然而今天，陌寒似乎准备做一些反抗。

这样的反抗究竟有何等力度呢？老实说，就连陌寒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很难说他究竟是出于要反抗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还是只是因为这不断重复的噩梦而打算做出一点改变。

理所应当的，他失败了。

梦中的事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发生改变，甚至如若不是一夜又一夜的重复着这个梦境，陌寒连自己如今身处于梦境之中或许也不会察觉。而已经发生的事不论时候如何后悔，既定的事实都无力去动摇，只因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而陌寒所需要付出的其中一项代价便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困在这个梦境中，重复着那一晚上的剧情。

凶暴的恶魔在享受完独属于自己的晚宴之后，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屠刀，轻车熟路的进行着例行的工作。肢体被切割，鲜血肆意的喷涌的声音不绝于耳，粗重的喘息和咀嚼声连绵不断。偏偏那可悲的猎物在经过了初步的处理之后，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悲鸣。

徒留下吃吃的傻笑。

无人知道这样的工作持续了多久，只是突兀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归于沉寂。

结束了吗？

浓重的血腥气将陌寒包围，然而此时陌寒的心中却尽是忐忑。

直至他的耳边一个显得黏糊糊的声音响起。

“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

陌寒猛然睁开双眼，心脏跳动的力度，几乎要从胸口中跃出。然而映入眼帘的既不是黑暗，也非赫尔加特安全屋的天花板，而是自己的家中。

准确的来说，是几年前家中。

几年前的母亲不去细看的话，和几年后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反倒是陌寒和陌水依在几年的时间里长大了不少。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没等陌寒反应过来，母亲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年轻的警官正在门外。

“打扰了。”刘警官轻声说道，随后安静的走入房间，坐在了陌寒身侧的沙发上。

“你好，我是刘警官。”

“你好，刘警官。”

......

“你是否有看清楚整个行凶的过程？”

这里，是哪里？

陌寒茫然的看向四周，迎接他的却是包含着各式情绪的目光。

因为涉及未成年人，哪怕案件极其恶劣，本次开庭并没有选择公开庭审的形式。经过协商，能够进入到法庭内的，也就只有和案件相关的寥寥数人。

庭审一开始，原告方便受到了巨大的阻力，证据上的严重缺失，再加上案发现场缺乏监控的缘故，这场庭审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况。

直到人证的出现。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甚至可能是近距离看到整个过程的目击证人，陌寒的证词便有一锤定音的效果。而随着他的出场，这场庭审也也被推到了一个最高潮。

“放轻松，陌寒。”法官安慰着紧张不安的少年，语气难得的柔和起来。“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你只需要说出你那天看到的就可以了。”

陌寒点了点头。

“那好，陌寒。”法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低头看向了手上的资料。“那么，案件发生的时候，你是否在现场？”

“是。”

刘警官默默握紧了拳头，尽力平缓激动的内心。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把那个混蛋绳之以法了。

“那么，你是否有看清楚整个行凶的过程？”

整个法庭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期待陌寒接下来的答案，唯有被告席上那个纤瘦的身影不屑的嗤笑，随后脸上浮现出无趣的神情。

好玩的早已经结束了，既定的答案，又能有什么意思了？

“抱歉，法官大人。”陌寒回答道。“我没有看清。”

刘警官猛然从位子上站起身，随后被一旁的律师重新拉回到了座位上。

“你无需要向我道歉，陌寒，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好。”法官微笑道。“那么，你是否可以肯定，被告人方风武，就是本场案件的凶手？”

“我不能。”

“你是否可以为保证，以上所述皆无虚假？”

“可以。”

“感谢你的协助。”法官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刘警官一方。“那么原告人，你们是否还有新的证据可以提供。”

“没有了。”

“既然如此，我将宣布此次庭审的最终结果，请起立。”法官敲响了手中的木槌。“因为原告证据不足，被告人方风武......”

“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