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药炉

盈盈药香溢满一室，白芷正在捣药，见凌无忧进来，微微点头，继续捣着草药。

“白芷，小蓝的伤可不仅仅是内伤，似乎是邪气入体，谷内可有药能治？”

白芷听到“邪气”二字，便找来《神农药典》翻到某页，凌无忧见上面写着：邪气入体者，三日内若不能将邪气逼出体外，则邪气溶于血液，轻者昏迷嗜睡，重者嗜血如狂形同僵尸。此症无药可治，唯有放血之法，以稀释血中邪气。

凌无忧看到“无药可治”时，心中一紧，又见后文的“放血之法”，不由得皱起眉头，“到底要放多少血呢？放多了，会没命，放少了，又没用。白芷，你可有其它办法？”

白衣摇头，用手比划一阵，意思是：我自出生便待在灵碟谷，医术都是从书上学来的，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若要放血，还得征得那位姑娘的同意才行。

2

展颜昏睡这三天，依旧是由粉衣少女照顾。凌无忧嫌费事，干脆就让她住在了自己房间里。展颜醒来时，凌无忧就坐在床边，她便继续装睡。

“醒了就别赖在床上了。”凌无忧已经发现她在装睡，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出去！你不出去我怎么起床？”展颜将被子紧了紧，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对“娇羞”的眼。

他背过身去，却并不离开，“你先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展颜穿好衣服后来到他面前，“如果你要说的是以身相许的事，我劝你还是算了，我不会答应的。”

“不是这件事，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得很！”展颜随口一答，见他神情严肃，没有之前的轻佻模样，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便如实说道：“就是刚刚起床，有点头疼。”

“仅仅只是头疼？”

“对呀！你还希望我哪里疼？”展颜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措手不及，无端问了一句浑话。

“你之前突然晕倒，然后长睡不醒，是何故？”

“不知道。我从魔界回天庭后，就总是长睡不醒。”

“魔界……”他想起那些邪气入体的士兵之前也是去过魔界，与有穷氏的魔物接触过，会不会解药就在魔界？既然对放血之法毫无把握，为何不去魔界寻解药？“我且问你，你可知道邪气入体？”

“不知道。”

“没人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为什么说这个？”

看来她是毫不知情，凌无忧有些犹豫了，想了想还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她，毕竟她对他还是有戒心的。

展颜想起之前他被自己砍伤，“你的伤好了吗？”

凌无忧回过神来，“我没事。我不是说过不要擅闯结界吗，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对不起，我之前要给你涂药来着，可你的伤口自己就愈合了，怎么回事啊？”

“这……我天生伤口愈合就快。”

“哇，好厉害啊！”展颜对他心有愧疚，“其实，那玉龙剑是连城让我带给你的。”她念了句咒语将玉龙剑召唤出来，递给他。

凌无忧拿着玉龙剑观摩一阵就将它放回了桌上，神情严肃，“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转告我？”他想起这剑是他卸甲离去前留给连城的，如今突然被退回，肯定有原因。

“这个……我当时走的太急，没顾得上他。”

凌无忧以为这是连城暗示自己重归战场的信号，可展颜却什么消息都没有转达，他也不好贸然收下这剑，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怕是要再起风波了。“这剑你可喜欢？”

“这是把宝剑，我当然喜欢！”

“喜欢就送你了。”他轻描淡写道。

“可是连城说了要给你的。”

“那之前为何不给？”

“我……我怕你对我不轨，想留着傍身。”

凌无忧看着眼前的傻丫头，觉得她会坏事，于是问道：“这剑收与不收，关系重大，既然连城没有带话，你能不能把你去天庭之后所经历的事全都告诉我，我也好给你个答复。”

展颜将自己入天庭后的事全部告知了他，重点突出了自己在魔族战役中的表现，还说了自己比武招亲的事，这一说就扯到了敖源身上，顺带着就讲了云华掉从瑶池掉入凡间的事，“云华是为了救我才落入凡间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

听完展颜夸张的叙述，他缓缓拿起玉龙剑，走向院落的石桌前将剑放下，整个过程异常庄重，展颜不再聒噪，在一旁静静看着。

就这样静静地在他身后站了好久，直到夕阳的余晖渡进庭院，天边下起淅淅沥沥的下雨，浸透这满院的花草树木。他也不进屋，她便拿了伞来替他挡雨。

“你倒是说说话嘛。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她觉得，他沉默的时候，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无忧一直坐在庭院里，盯着眼前的玉龙剑，连姿势都没变过。他仔细梳理了一番展颜的话中，得出了一些结论：天族现在正四处拉拢人心，除龙族这些望族外，就连蓬莱岛的散仙也不放过，为的就是联合一起去攻打魔族，其实天族与魔族的恩怨早就结下了，求亲之事只是导火索；二公主落入凡尘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现在我是第四个知道的，若此事败露，被有心之人挑唆，难免会引起一场战争，若是找不到二公主，由其她女子代嫁也不是难事，但敖源已经与云华见过面，此事有败露的风险，这不是易容术能解决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二公主，既然之前已经确定了她的平安，接下来只要找到她就可以了，等到二公主顺利出嫁，我才能置身事外，若二公主出嫁之事出了差错，我也难辞其咎，这么看来，玉龙剑是连城给我保命的，到时候我也只能重归天庭，我手里有了天庭的把柄，天庭明面上是不敢为难我了，暗地里可就说不清了，战场上的刀剑虽伤不了我，可我也并非不灭之身，怕是一直到死也离不开天庭那座牢笼了……对了，还有小蓝，她性情单纯，不知道此事的复杂，若出了差错，可不能让她无辜受累，得找个时机将她送走。

3

雨停后展颜才离去，看到外面灯火通明，决定去街上逛逛，一些小吃摊还没收摊，展颜兴冲冲来到摊前才想起没有钱，摊主热情招待了她。

“可是，我没有带钱。”

“没事，你是灵碟谷的客人，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事就行了，不用付钱的。”

展颜一边吃面，一边讲起外面的事，不一会儿周围坐满了人，也算是给摊主拉了生意。展颜讲起自己和师父在外游历的事，都是一些降妖除魔的事，大人们只当这是奇闻，并没有当真，“这些厉害的妖怪干嘛不本本分分修炼，尽去招惹凡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我们要是能修炼到那个境界，做的都是造福人间的好事。”

展颜反驳道：“灵碟谷这种风水宝地适合修炼，但你有所不知，凡间灵气稀薄，精怪想要修炼，必然要夺取灵力，为了灵力同类相残都时有发生，更何况去吸食人类呢？”

这下众人哗然，都开始担心百年一次的出谷之事，“这凡间妖魔作乱，我们出去不是送死吗？”

“就是啊，在谷内多安全，我才不要出去送死呢。”

再也听闻风头不对，赶紧溜了。回到房间，久久不能入眠，“谷内的人都害怕出谷，要是他们都不走，岂不是破坏了谷内的规矩？这样下来，谷内怕是要人满为患了。我要不要告诉谷主？可他今天好反常，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他要是不高兴了，会不会不帮我了？遭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又给他添了麻烦。我得想想办法，先把谷内的居民的情绪平定下来。”

次日一早，展颜打好腹稿，决定说一些凡间的好事，可一到街市，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一看到展颜都噤声了。展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来到小吃摊前，“老板，我要一碗面！”

摊主摆摆手，“今天不开张。”

“可你锅里还冒着热气呢。”

“我烧水煮茶呢。”

“那我就要喝杯茶！”

“你有钱吗？”

“我有故事！我今天要讲的是——”展颜故意抬高声调，“神农尝百草！”

旁边立刻有人回应道：“这个我们都知道，换一个！”

“燧人氏钻木取火。”

“也知道，换一个！”

展颜从“女娲造人”问到“黄帝战蚩尤”“刑天舞干戚”，他们无一例外都知道，就连嫦娥奔月都听说了。展颜没辙了，“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灵碟谷不是与世隔绝吗？”

“这些都是谷主告诉我们的，他还时常给我们带些话本、连环画之类的东西给我们看，也会从外面带一些客人进来，甚至会带说书人来，所以这些故事我们都知道。”

“那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无妨，我们想听听陆姑娘与情郎的事！”

“我没有情郎！”

“那就说说和谷主的事！”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展颜坐不住了，起身要走，“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却看见街头的凌无忧，他显然听到刚才的话了。

凌无忧向她走来，“我正找你呢，你在这做什么？”

“我来喝杯茶，顺便聊聊天，你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找云华的事。”

这正和她意，“现在就走吗？”

“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