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大有精进的书生这一次信心十足。

李尘问道：“当时的你是否进入九境？”

书生摇头，“和现在的王庭太一相仿，但在当时，我自觉已经历过太古的末法时代，知道王庭太一曾和天道平手的传说，就算猜测那不是它的全部实力，也自以为相差仿佛。”

“那么这一次，你进入通道总该度过了当初的难关。”

书生陷入回忆。

这一次，他虽因为自身实力的进步有了许多信心，但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回溯到末法之前的一百年，这一百年的时间，他带领族中八境只运转一道阵法，这阵法是他在后世千百年揣摩出来的，只为了针对通道中的混沌和那些凭空出现的烈焰和异兽。

“这一次，我们顺利度过蜂拥而至的混沌，以阵法将一切阻隔，再加上我的神通加持，异兽也无法近身，当时我心下猜想，这一次度过这些如此轻松，就算后面还有什么一时无法通过，至少安危不必担心。”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仅仅过去千百里，所谓的混沌和异兽都全部消失，就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水中月，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度过一千里地界儿的时候，通道中出现了一条条化作箭矢的光线，我们自觉阵法没有丝毫损伤，因此有意硬扛过去，但是刚刚触碰，我们的阵法就像经历了一层剥削，我们的阵法迅速分崩离析。一朵朵漆黑的，雨珠子似的物体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的那些族人在这些黑珠子面前，就好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虫豸，没了阵法的保护和阻隔，迅速全部死去！”

李尘问：“那些是什么？”

书生摇头，“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知道又一次卷土重来，这一次单枪匹马，我才终于看清楚，它们每一颗，都是堪比上界的秘境世界。”

李尘虽觉震撼，但是仔细一想，也只有这样的物件儿，才能轻松杀死八境的强人，而且是在旁边有始祖这样强者的情况下。

就算是现在的李尘，想想一旦有数之不尽的压缩秘境落下，也会觉得头皮发麻。

就好像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两颗眼睛大小的并不发憷，可一旦是接连几个时辰铺天盖地的冰雹，不死也要脱层皮。

“之后呢？按照规律，这样的场面至少还要持续千里，而且就算度过这千里，后面一定还有更加艰难的事情在等着你。”

书生叹息，“我自然知道这一切，但让人绝望的是，从此之后，我的修行进境就开始变得缓慢。”

说到这里，他看着李尘，神色和语气里多有羡慕，“许多时候我常常在想，我若是你的话该有多少，这叠加起来上百万年的煎熬，若我有你一样的天赋，早该横推那一条通道。”

李尘面对这个说法仍旧是自己一贯的态度，“我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摘了苹果，而且我许多时候只是运气使然，要说天赋，你们远超我许多。”

书生摇头，“你又何必自谦，到了我们这个时候早该知道，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想要做到顶尖，光靠努力和运气根本不行，最需要的就是天赋。

单说对修行的执着和奋进，你在这个世上根本排不上名号，你去瞧瞧每一个种族，甚至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宗门，多的是日夜不休的疯子，但是绝大多数连七境都无法到达。我和你的天赋相去甚远，是我第一次和你相遇便已经承认的。”

他终于提起了和李尘的相遇以及交情，“自那一次失败以后，我便在世上蛰伏，呵，说来是蛰伏，实则是自知实力不足，只能就此蛰伏与苟活罢了。”

李尘问道：“在此期间，你就没有想过去找天道的麻烦吗？”

书生摇头，“不曾，自从我见过传送阵后的光景，便知道这世上绝不只上界这一亩三分地，想法更多便是走出去，更何况，在我遇到你以后，这一亩三分地就不该成为困住我们这些人的桎梏。”

李尘想了想，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书生道：“就在那一次之后，我就知道依靠我的个人能力绝无法完成这件事，而王庭太一已被封印，我便只能等待，一直到世上佛法出现，我藏在暗处，瞧着佛门世尊超脱了八境，但是佛法的弊病也十分明了，我一直希望他能有所改变，最后等来的却是又一次末法时代。”

他的声音里有极深的疲惫，李尘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绝望，这种绝望甚至远超王庭太一被封印的煎熬。

书生说自己是迷失在世上时间长河的那个人，与此同时，他还是整个世上最清醒的人，他不断在这段时间里往复，重复看到已经看过很多次的末世，偏偏没有任何能力改变。

书生说：“上古之后，新时代开启，我其实已经不对这个世界抱以希望，因为我发现天道似乎在刻意削弱世人的力量，这个时候我虽不知道它做这一切的真正用意，但是隐约有了猜测。”

李尘打断书生，“那么，你觉得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书生说出一个答案，“它在害怕。”

李尘问：“怕？怕什么？”

书生说：“它害怕某一个秘密被世人发现，而这个秘密，是我在秘境穿行了无数次才终于推测和了解到的。”

李尘来了兴趣，这和他以为的答案大相径庭，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天道不希望这个世上出现能够超越他的生灵，所以一直都在刻意带着世上生灵走向弯路，走向越来越弱的终点，现在听书生说，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什么秘密？”李尘问。

书生看着李尘，眼神里忽然带着一种莫名的狂热，一种李尘不能明了的崇敬和憧憬，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这个世界，实则是在一具尸体里，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