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岚沉默片刻，低声道，“她们千百年来逃避和抗拒的命运，我不能再接下，这既是我的个人选择，也是所有被禁锢的和被毁灭的族人的愿望。”

颜然默然望着林轻岚的眼睛。

他泄了口气，轻轻摇头，轻声道，“那不过便是我在人间再多活一百年，哪知道到你这儿竟成了国仇家恨……罢了，罢了，是我勉强不起。”

“你放弃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颜然深深地看了轻岚一眼，“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

“真的吗？”轻岚淡淡道，“如果你也下定决心，绝不继任，会如何呢？”

“此间世界会崩塌。”

轻岚笑了笑，“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它崩塌呢。”

颜然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惊异，然后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低声道，“你是认真的么？”

轻岚眨了眨眼睛，“难道我像在开玩笑？”

“……你忍心？”

“为什么不忍呢，既然你已经这么痛苦。”林轻岚靠近了几分，她的眉目间带着些许试探，“如果牺牲一个人，就可以保千百万人，而那一个人不愿意，谁又能去强迫他必须要为千万人去死？”

颜然的眼睛微微眯起，周遭的一切再次变化。

四下又变回那个被林轻岚用结界封印住的客栈，颜然一时有些不稳，往一旁退了一步，轻岚托住了他的后腰。

颜然几乎立刻闪避，往后退了几步。他没有再做多纠缠，而是直接退回了房间。

他不得不承认，林轻岚营造出的这个幻境，有些击中他。

只是，他不确定，幻境中看见的那些场景，究竟是真的，还是来自林轻岚的杜撰。

次日一早。

杨玄庭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他微微觉得肩膀有一些酸，虽然并没有饮酒，但却有一些轻微的头痛，就好像宿醉醒来一样。

他记不清昨夜是怎样结束的了。

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应该是他试图与轻岚讲和……但，轻岚似乎并没有给出回复，再往后，他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飞速起身，披上衣服出门，林轻岚正坐在大厅的一张桌子前喝粥，她的身影在十来张空桌之中显得相当显眼。

轻岚抬起头，望了杨玄庭一眼，笑道，“早啊，杨大人。”

“早。”杨玄庭有些木讷地回应。

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轻岚还坐在那里，在笑着，但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从前更远了。

新的一天再次开始，天师忽然兴致颇高地要再上凌霄山，林轻岚也跟随，几个年轻人彼此结伴，在山水间畅游。

而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杨玄庭分明感到，心中与林轻岚的那分遥远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时常看见她出神地凝望远方，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发呆，但总之并没有在当下，或是在他的左右。

第三日，天师兴致不减，去了岱陆城西边的市集，林轻岚依然跟随左右。杨玄庭心中暗暗奇怪，如果轻岚每一日都与他们一道出行，她要怎么拿到地宫的地图？

这个问题并非只有杨玄庭在好奇，因为他们每一日的行踪，都会经由杨玄庭的汇报流到安立帝那里。

然而，第四日的清早，林轻岚独自一人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