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也不料会在这时遇到贾锦霞，忙道：“奴婢送公主殿下去钟萃宫读书，才刚回来，不意惊扰了贾娘娘和心蕊姑娘，是奴婢的不是，望贾娘娘和心蕊姑娘恕罪。”

贾锦霞看了看她，片刻才带上笑容摆一摆手道：“你也是无心之过，本宫并未怪罪你。”说着，眼光在那杨氏身上一转，才又接着道，“往日里瞧着都是皇贵妃娘娘送公主去钟萃宫，如今皇贵妃有孕，倒是辛苦你了。”

“侍候公主原是奴婢的本分，说不上辛苦。”杨氏恭谨地垂首。

贾锦霞抿抿唇，蓦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长长叹息一声，似有无尽的遗憾：“可惜了，若是李妃姐姐还在就好了，你和公主多少都还能有个依靠。现如今……呵……”她笑了一笑，忽而收回了手去，“罢么，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好在公主身边还有你这么个尽心尽意的奶娘从旁伺候着，加之她又养在皇贵妃膝下，往后你们两个还能愁没有好日子过吗？是本宫多想了。”

杨氏默默地听着，未曾答言。

对于贾锦霞的言外之意，她心里当然明了。

以往皇贵妃没有怀孕的时候，对待公主或可有几分真心，可如今她既是怀了孕，那么公主于她而言自然也就没了可利用的价值，她又岂会对待公主好呢？

可怜公主殿下年幼，现如今还蒙在鼓里，不知养育她的人乃是逼死她母妃的凶手，反倒“认贼作母”，她每每思及此事，都恨得咬牙切齿。

贾锦霞貌似无意的同她闲叙了几句过往，瞧着她不说话，站在那里仿佛木头人一般，面上闪过几丝厌恶，亦闪过几许的痛快，遂在底下偷偷将心蕊的胳膊一掐。

心蕊会意，忙笑着道：“太妃娘娘还在延禧宫里等着娘娘去回话呢，娘娘若想同杨妈妈叙旧，还是改日吧。”

贾锦霞轻捏着帕子哎哟一声，似是刚刚记起的样子：“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件要紧事。”遂同杨氏作别道，“当年本宫同李妃姐姐那样交好，同你也是时常见面的，李妃姐姐故去这么多年，本宫身边几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今日本宫还有要事在身，待改日得空咱们再坐下来说说话。”

“是。”杨氏屈一屈膝，便往凝月宫那边走去了。

心蕊搀扶着贾锦霞，余光里瞥见她走得远了，才不屑撇撇嘴，冷嗤着说道：“这一个也是没良心的，李妃当初对她那般好，这才走了几年呢，她就另攀高枝了，攀的还是害死李妃的陈贵妃。

当年李妃尚在时，她见着娘娘你不知多恭敬。瞧瞧眼下，娘娘要找她叙旧，她就一个字就把娘娘您给打发了，呸，算什么东西！”

“莫说那等没用的话！”

贾锦霞淡淡斥了她一句，亦是稍稍回头，侧目望了一望杨氏的背影，良久方转过头来道：“依本宫所见，那个杨氏倒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

当年杨氏年满二十五嫁出宫，谁知不久夫家败落，她带着孩子差点跟丈夫流落街头，若非李妃找她回来给公主当奶娘，她和她的丈夫怕是也没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对于这样的大恩，杨氏怎会说忘就忘？

再则，李妃对于杨氏可不仅仅只是施恩那么简单，杨氏可是随同她一道从李家入宫来的，原是她的贴身婢女。

一份恩情，加上一份主仆之情，又岂能说断就断了。

原先她还恼恨凝月宫那边插不进去人手，这会子看见杨氏，倒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现成的人儿摆在面前，何苦还要劳什子往凝月宫安插人手呢？

“心蕊，明儿去司衣司，告诉她们多给杨奶娘做几声新衣裳。”收人先收心，她就不信那杨氏走不进她的圈套里来。

“母妃，母妃，你看我有一只小猴子。”

陈盈下了晚课从钟萃宫一路跑回来，小心的把手里头捧着的东西送到陈盈眼面前。

陈盈凑过去在她掌心里看了，见是一只泥捏的猴子，不似宫中之物，便拧拧她的鼻头笑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清妍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摸着小猴子的脑袋，侧着脸笑回她道：“是我去皇祖母那里的时候，遇到韩绍春，他给我的。”

韩绍春是韩贵太妃的侄孙，韩贵太妃心疼他来回奔波，时常会留他在宫中用午膳，由是清妍也常常会在延禧宫遇见他。

对于那个小家伙，陈盈可谓是印象深刻，真不知依韩贵太妃那等厉害的脾性，韩家居然还能出来一个似女孩儿般乖巧的小少爷，于是就笑对清妍道：“别一口一个韩绍春，他比你还大两个月呢，又是太妃娘娘的侄孙，论理你该叫他一声哥哥。成日里韩绍春的叫着，也不怕太妃娘娘说你没规矩。”

“哼，他才不是我哥哥。”清妍小巧的鼻头微微皱起，撇着嘴巴道，“比我还爱哭，胆子又小，一点也不像太子哥哥、棠哥哥和卫冕哥哥那般厉害，我不要叫他哥哥。”

不叫哥哥，就这么一直叫韩绍春？

“可不是，”清妍将圆润的脸蛋一扬，便得意道，“他也没说让我叫他哥哥呀，我就叫他韩绍春。”

“你这个丫头，我真是……哎，算了，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陈盈无奈地揉乱她的额发，对这个小东西怜爱到了极处，即便她有些不知规矩，若是无伤大雅，她也就不多计较了。

横竖韩家人也没指望公主和太子会叫韩绍春哥哥。

再则，韩绍春的确比一般男孩子爱哭些，那回她在东宫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不过，亏得他生了一副女儿相，连哭起来都好看得紧，倒让人生不起气了。

清妍玩了一会泥猴子，玩得厌了，就撒手跑到陈盈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母妃，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宫呀？今早上嫣然说要请我去她们家里玩呢。”

纪嫣然是纪大学士的女儿，模样脾气都挺好，陈盈在钟萃宫教学的时候亦很喜欢她。但要说到去纪大学士家里做客，怕是难得很，就道：“待我问过你父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