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无事时常去贵妃宫中坐一坐？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皇上宠爱贵妃已经到冠绝六宫的地步？寻常三不五时就歇在贵妃宫中，甚至于午膳和晚膳，也常常都陪着贵妃一道吃了。

贵妃让陈霜这个新晋的秀女去凝月宫走动，不明摆着是让那陈霜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设若她们也似陈霜一般有个在宫中当贵妃的姐姐，何愁不能一步登天？

冯瑶想想都气难平，苏芸瞧她越说越恼，不由得从床上起身，拍一拍她的肩膀，轻声笑道：“我们虽没有贵妃做姐姐，可这六宫里的妃嫔可不单单只有贵妃一个。若想有靠山，那还不容易？”

“嗯，芸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瑶有些转不过弯来，虽说宫里除却贵妃还有甄妃、贾妃、沈嫔和乐嫔四位娘娘，可这四位娘娘与她们之间并不曾有什么血亲关系，便是相熟都谈不上，又哪里能当靠山？

“怎么不能？”

苏芸轻点一点冯瑶的额头，似是要把她点醒一般：“妹妹岂不明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贵妃专宠这么久，妹妹当真以为别的妃嫔心里就不嫉恨？只要她们心怀嫉恨，于我们姐妹而言，就是最好的靠山。”

“咦，为什么要这么说？”

冯瑶听得有些懂了，又有些不太懂，扬起面庞，看了看苏芸道：“她们嫉恨贵妃，与我们何干呢？”

苏芸一笑：“你想啊，她们之所以嫉恨贵妃，正是因为自己没那个能耐，在皇上面上夺不了贵妃的恩宠。既然她们夺不了，她们必然会想法子，让别人来分一杯羹。那……妹妹你说，她们要找谁来合适呢？”

“当然是要找新人……哦，我明白了。”冯瑶长叹一声，这才醍醐灌顶，清醒过来，“宫里的新人不就是我们这起子新入宫的秀女？姐姐意思是说，让我们拉甄妃贾妃她们做靠山？”

“何须我们去拉呢，总有一日，她们自会来找我们的。”

苏芸衣袖轻摆，微微地掩住口，陈贵妃再能耐，毕竟也只有一双眼睛一张嘴，陈霜能够依靠的也就这么多。可不似她们，六宫之中除却贵妃，哪一个不是她们可结交的盟友呢？

那个陈霜，便让她多笑一会儿又何如，迟早有她哭的时候。

夜渐渐微凉，随着西边最后一盏烛火的熄灭，曾经闲置许久的储秀宫终于再度寂静下来。

巡逻的更夫太监绕着六宫敲响了二更的梆子，陈盈站起了身，把手上的童话书折叠起来，放到清妍的枕头底下，又给她理了理被子，方走出内殿道：“到亥时了吗？”

外面值夜的宫女惠草便应声道：“回娘娘，才打过二更的梆子，正是亥时。”

陈盈点一点头，又问：“之前我让你们送去储秀宫的点心，已经送到了吧？”

殿外，莀若正端着一盆热水进门来，听着她的说话声，忙道：“戌时的时候就已经送去过了，也把娘娘的话传给二小姐了。”

“那就好。”

陈盈上前挽起衣袖，洗了洗脸，莀若便将余下的热水端进内里，倒在木盆中留待她擦洗身子用。

因为陈盈近来的习惯都是自己动手洗漱，身边不许留人伺候，是以莀若倒完了水，便出去了，只余下陈盈一人在内殿脱换衣服，她和惠草照旧在外殿听候吩咐。

两人站着也是站着，闲来无事，便说起今日秀女进宫的情形。

惠草寻常爱跑爱闹，凝月宫的小丫鬟尔青和尔柔又仗着贵妃脾性好，时时会缠磨着惠草出去玩耍。今日听说秀女们来了，焉有不去凑热闹之理？是以一下午，莀若和银霜她们就没大见过惠草几个人的面。

如今好容易有时间聊聊天儿，莀若便笑问惠草道：“可有出挑的姑娘？”

惠草啧啧舌道：“怎么没有？那可都是从全国各地选进来的，数千口人里只那么百十来位，算得上百里挑一，岂能挑不出好来？不说别个，单说咱们皇城底下的那几家小姐，冯尚书家和苏侍郎家的姑娘，都在应选之列呢。”

莀若笑道：“冯小姐和苏小姐我们往常都见过，美丽是美丽，却还没有比得过咱们的贵妃娘娘出色。我是要问你，可曾在秀女里见过比贵妃娘娘还要美丽的姑娘？”

“这个嘛……就不大好说了。”

惠草摸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方接着道：“咱们娘娘可是天下皆知的美人儿，又出身于相国府，寻常姑娘家哪个比得过娘娘呢？即便是有，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敢冒冒失失就露了风头，那不白惹人嫌嘛。”

“惹不惹人嫌倒是无所谓，我只怕若真个有比咱们娘娘出挑的，让皇上看见了，娘娘以后的日子怕是……”

“怕是什么？”

莀若一语未完，骤然便被一道男声打断了去。

她心下一惊，忙不迭的回头，果然见得周弘治正迈进飞羽殿中，解着外头的披风递给高得禄，一双眼睛却直望向她和惠草道：“朕听你们两个丫头说什么贵妃怕不怕的，是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回事！”

莀若心头哀呼，想不到今晚自己会这么倒霉，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哪里敢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忙不迭摆着手道：“奴婢们只是说两句玩笑话来着。”

玩笑话？把贵妃怕什么拿出来当玩笑话说？

呵，这凝月宫的宫女们真是被贵妃宠惯得越发大胆了，回头他势必得和贵妃说道说道，没有规矩可不成方圆哪。

周弘治心头暗道，褪去了披风，才又问莀若：“贵妃和公主呢？”

莀若抬手指一指内殿，大抵是方才被周弘治的突然到来给吓住了，她一时间竟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见周弘治已然开始走进内殿去了。

不好，娘娘还在里面洗澡呢！莀若心里直觉糟糕，忙就要张口叫住他，一声皇上才出口，就被高得禄亦甩尘尾，止住道：“胡嚷嚷什么，仔细再惊着娘娘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