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这事，陈盈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是止不住的笑。

周弘治微服地来，自然还当微服地回去，就免了陈靖要带随从服侍他们回去的仪仗，仍旧如同来时一般，携着陈盈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来时带的那些东西，已经陈盈的手尽皆赏赐给了陈家上下，这会子里头空荡荡的，风儿吹着车帘沙沙作响，陈盈就在半掀起的缝隙中冲着陈相国等人摆一摆手道：“外头冷得很，快都回去吧。我来这里看你们都好，也就放心了。”说着，叫来陈霜和陈疆姐弟道，“年后开春，霜儿你再来宫里小住几日，正可把疆儿一道带来。宫里藏书多得是，让他也去看看，开开眼界。”

陈霜和陈疆俱都含笑道了谢。

她便招招手，又喊姚氏道：“大嫂，烦你近前来。”

姚氏近前轻施一礼：“娘娘还有何事吩咐？”

陈盈笑握住她的手道：“大嫂，我知道你持家辛苦，可是无论怎样辛苦，陈棠的教育也不能荒废了。咱们家里孙子辈的就这么一个子嗣，务必要好生教养才是，叫府里头的人都别惯着他，小小年纪就惯得这般顽劣，大了还能得了？便是父亲他们惯着，大嫂你也要劝止了才是。”

姚氏不想她巴巴将自己喊到面前就为了陈棠的事，心里又是惭愧又是尴尬道：“是，娘娘教训的是，棠儿他的确被我们宠惯得有些不像样儿，往后臣妇定当谨记娘娘的话，好生教养他成才。”

“有大嫂这句话，我就安心回去了，待得年后，你把棠儿带上和霜儿她们一道进宫玩玩去。”

“哎。”

姚氏脆朗答应一声，陈盈便松开了手，再三同陈相国等人道了别，方让林溪泉打道回宫。

马车从巷子里钻出来，外头热闹的喧哗声透过车窗直响进车里，周弘治侧目看了看陈盈一眼，忽而对林溪泉道：“把马车靠边停一下。”

“嗯？这会儿停车坐什么？”陈盈从省亲的回忆中转回神来，忙问道。

周弘治笑了笑：“横竖都出来了，外头既是那样喜庆，不如咱们下车去走一走，也去看看百姓们都是怎样过的节。”

“那真是太好了！”

陈盈来时就心心念念要到街上走一走了，只是碍着周弘治不发话，她也就没敢提这一茬儿。而今他既然发话了，她忙就一把扯开帘子对高得禄和林溪泉道：“快停下来，我们要下去呢。”

下去？这都出来好一会儿了，还要下去到哪里去？

高得禄和林溪泉都是一头雾水，赶紧寻个僻静处将马车停住，搀扶他二人下了车。

高得禄便小心劝道：“陛下，这天儿可不早了，咱们可不能在外面多留。”

“朕知道，不过是带贵妃逛一逛，稍后就回去。”

周弘治笑摆一摆手，旋即招呼陈盈：“我们走。”

“哎。”陈盈哪管高得禄愁眉苦脸，麻溜的就跟上了周弘治的步子，随他一同穿行在长安街上。

夜色已深，街上却还是灯火通明的模样，可见其繁华与富庶，远非寻常街道可比。

或许是因为前朝皇帝信佛的缘故，长安街东端一带尽皆遍布着寺庙与佛塔，最有名的当属钧周开国以后新修的大慈恩寺，闻听钧周开国皇帝周太祖登基之时，大慈恩寺的双子塔上天光普照，云海沸腾，大显祥瑞之象，时人都道周天子登基，乃是顺应天命。

此后，每逢佳节，往大慈恩寺去烧香拜佛的信徒总是络绎不绝。这不，就这会儿还能看到佛寺顶上有香烟缭绕呢。

高得禄伸手指了指，陈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罢一回，回眸笑问他道：“东端是寺庙，那么西端呢？西端都有什么好去处？”

高得禄弓着身子就接着道：“西端去处比东端就更多了。您就说从芦丁桥到外城的广安门、再从菜市口向北进入宣武门这一带，各色铺子应有尽有，什么胭脂铺、绸缎铺、珠宝行、笔墨斋、酒馆、饭馆、杂技班，都在那一端。哦，还有大理寺、太仆寺、刑部、都察院、銮仪卫等诸多衙署，也都在附近，寻常采买购物，莫不从西端出入。”

“这样说来，倒是西端更有意思。”

求神拜佛不急这一时，也不怕晚这一时，她在宫里少说也憋闷半年了。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逛一逛街，那还不得转个尽兴啊？

遂转着身扯住周弘治的衣袖：“老爷，我们去西端吧。”

“老爷？”这是什么词？

周弘治皱皱眉，陈盈便笑道：“出门在外，总不好一口一个陛下的叫着。我瞧相国夫人称呼相国就叫老爷，不如我也这样称呼你，免得咱们再暴露了身份。”

“你呀……”周弘治听明白过来，不觉失笑。不过对于她的这声老爷，却陡然受用了许多，便由着她这般称呼，同高得禄和林溪泉道，“走，那就听夫人的，去西端吧。”

得，看来贵妃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高得禄和林溪泉暗里相视一眼，半晌才都扭过头去，认命地小心护卫在他两人身后。

陈盈得此机会，十分尽兴的把长安街西端一带逛了个遍，遇着稀罕的物件，一时忍不住，就都买下来了，林林总总大大小小总有十来样。

贵倒是不贵，难得宫里都没有，她以前也没见过。何况，这些也不单单是买给她自己的，还有甄灵云和乐晚晴总得一人给她们一样，清妍和清庭更不消说，也得一人一个。再者，她宫里的几个宫女，大太监福兴，大过年的总不能空手回吧？也得一人一个不是？

她掰着指头数给周弘治听，周弘治笑止住她：“好了，好了，不过花了几十两银子，老爷我还没有小气到那等地步，夫人你尽管买就是了。”

“我就知道老爷你是天底下最有钱最大度的人！”陈盈高兴起来，一时昏头昏脑，舞动着手脚抱住他吧唧一声，就亲在了他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