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陛下说得甚是，小人这就让两位娘娘回去。”

高得禄不住地点头，趁着撤盘子的功夫，偷偷用指尖沾了些鱼汁和松子酥到嘴里头尝了尝，这一尝心里不由就默默为外头还候着好消息的沈嫔和宁嫔点了柱香。都一样是做娘娘的人，瞧瞧人家贵妃娘娘做的菜，心思出挑不说，关键是口味也好哪。这两位娘娘倒是大胆，想是做好了自己都不曾尝一口吧，若不然这酸死人甜死人的东西怎敢大咧咧地送到御前来？

他也憋着一肚子的气，原样的把菜装回食盒中，提出殿外。

那边厢沈嫔和宁嫔正攥着帕子等得心急，一看到他提食盒出来，忙都迎上前去道：“高公公，是不是可以觐见了？”

“觐见？”高得禄只差没冷笑出声，将食盒塞进她二人身后跟着的宫娥手中道，“二位娘娘还是先请回吧，娘娘们的心意陛下算是心领了，只是这菜么……说来不怕二位娘娘着恼，陛下尝是尝过了，只是味道着实不大好哇。不信，二位娘娘自个儿拿回去尝一尝？”

“味……味道不好吗？”沈、宁二嫔同时惊讶着道，“不是说陛下最喜酸（甜）食吗？”

陛下何曾说过最喜什么酸食甜食？

高得禄深呼吸口气，想是这两位傻娘娘又胡乱打听了。可她们就不能打听得再仔细些？人家贵妃娘娘那是拿糖醋熬了番柿子，才熬出酸酸甜甜的番茄酱，岂单单是一个酸字一个甜字就概括得了的？

他对两位娘娘的本事颇有些失望，话既是说完了，便头也不回就进殿里去了。

徒留下沈嫔和宁嫔大眼瞪着小眼，半晌才纷纷不甘的各自哼了一哼，带上宫娥们打道回府去了。

翌日受缀锦宫的贾妃邀约，二人重聚到一处时都还有些愤恨不平，便听那宁嫔道：“锦霞姐姐，您给我们评评理，都一样的送菜去，为何单她凝月宫送去的就是好的，我们送去的就狗屁都不是？”

她入宫比贾锦霞晚，年纪也小了些许，兼之性子直爽，说话间全无个避讳，说到了羞恼处更是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

贾锦霞让她说得忍不住掩口笑起，旁边沈嫔也道：“锦霞姐姐也觉得我们甚是丢人对不对？可气那陈盈不知道在汤菜里放了什么，陛下吃过她的菜以后，简直被迷了心窍，妹妹听说，那日陛下还在殿里说我和宁妹妹东施效颦。你说可恨不可恨，我们怎地就是东施效颦了，难道只许她陈盈州官点灯，就不许我们百姓放火吗？谁还不是陛下纳进宫来的妃子？”

“虽说咱们都是陛下纳进宫的妃子，可是贵妃姐姐她毕竟身居高位，后宫如今无主，她便如同半主，想来在陛下心中，地位自然不可与我们同日而语。”贾锦霞带着微笑，宽慰的拍拍沈宁二人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两位妹妹也别再气了，再气下去坏的也是妹妹自己个儿的身子，得不偿失。”

“谁何尝要一直气下去？”

宁嫔甩一甩手帕，粉腮一鼓，又道：“只是这事想想就让人忍不住道声苍天无眼，那陈盈何德何能担得起贵妃二字，还不是仗着她们陈家势大？这便也罢了，原先我们只同情她有个好出身却没个好性情，白白糟蹋她那张脸面儿，可眼下是怎么了，陛下怎地就突然这般看重她起来，连带着公主落水一事都不再追究了。锦霞姐姐，枉你素来还同她交好呢，她落难时候姐姐没少跟在她后面出力善后，现如今她得了势，眼里何曾有过姐姐半分，君王面前何曾提过姐姐一句？不是妹妹嘴快，实在是妹妹替姐姐不平，若换姐姐做贵妃，便是陛下再多疼爱，妹妹也决计没有一口怨言。可是她陈盈凭什么，德容言工连一半都没占到，凭什么样样都踩我们姐妹一头？”

“妹妹切莫胡言，贵妃姐姐再有不是，也不该我等非议。”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贾锦霞少不得出声制止住她。

可止住了这一个，倒又落了另一个，沈嫔亦脱口道：“宁妹妹说得在理，那陈贵妃但凡有一二分可叫人说得出的好处，我们昨日的委屈便也就忍了，可她除了样貌，比德比不过姐姐，比言比不过姐姐，比工，姐姐的一手好刺绣那是连太妃娘娘都叹为惊止的，而陈贵妃入宫三年连个针都拿不动，如何她就成了贵妃，姐姐现今却还只是个妃位？”

“她拿得动如何，拿不动又如何，总归她已是贵妃了。”

贾锦霞失笑摇头，握住了沈嫔和宁嫔的手道：“妹妹这些话在我宫里说说也就完了，出了这道门可千万不能再提一个字。知道的，说两位妹妹替我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非分之想，在妹妹们跟前儿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呢。”

沈嫔和宁嫔让她说的一笑，忙都道：“姐姐待我们一向体贴周到，我们感念姐姐还来不及，怎会出去给姐姐招惹是非，姐姐尽管放心。”说罢，一时想到别处，又道，“对了，姐姐近来可曾去过绛云宫？也不知甄妃那里是什么动静，听说当日小公主落水，就是甄妃去找的皇上，而今陈贵妃转醒，又得了恩宠，也不知会不会拿她们绛云宫开刀呢。”

贾锦霞摇摇头：“连日来阴天下雨，二位妹妹都知我是个有旧疾在身的人，逢着这等天气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我亦有一阵子没见过甄妹妹了。不过，看这些日子来六宫风平浪静，想是那件事已经掀过去了罢？”

“哪有那么轻易就掀过去的？”沈嫔眼角微弯，挑唇似笑非笑，“姐姐且等着吧，只怕好戏在后头呢。”

那陈盈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若非如此，慧文和李妃怎会白白在她手上送了命？

甄灵云虽说是个一宫之妃，但要落尽陈盈手里，下场不见得会比李妃好多少。

她虽然与甄灵云无怨也无仇，不过若能见得甄灵云和陈盈鹤蚌相争，她们六嫔多多少少也能沾些渔翁之利。最起码，空出了一个妃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