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言罢，收回拳头。就在他放松警惕时，傅薄言又出手，男人慌忙去阻止傅薄言时扯他口罩的手，结果不小心将他右手的手套扯掉了。

当傅薄言看到他少了大拇指跟食指的手，手停滞在半空，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男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套，慢腾腾带好后，他活动了一下五个指头，开口说道：“死人就是死了，就算活着也不是他了，一张脸能说明什么。”

傅薄言强忍着内心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对不起。”

说完一滴泪夺眶而出。

十五年了，他终于有机会说这句话了。

如果不是他，他不会失去两根手指，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死’。

当年胡青舟爸把傅薄言交给放高利贷的人，不巧的是，那个放高利贷的人跟死去的那个黑狐是兄弟。更不巧的是，陆怀省那会刚把黑狐抓了。他们便想用傅薄言威胁陆怀省，要陆怀省放了黑狐。

陆怀省费了很大劲才把黑狐抓住，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陆怀省知道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为了保证傅薄言的安危，便用缓兵之计，口上答应着放人，实际却调动了很大的人力定位他们的具体位置。

一群歹徒可没什么好耐心，他们为了让陆怀省快点放人，要砍傅薄言的手指做要挟。

结果，胡青舟替傅薄言被砍了两根指头。胡青舟说傅薄言的手是要用来画画，画家怎么能少指头。而他说服歹徒的理由是傅薄言太瘦弱，要是搞不好出了人命，陆怀省肯定不会放人了。反正是两根手指，砍谁不是砍，陆怀省又不认识。歹徒觉得有理，便也应了他。

傅薄言从始至终都被绑在石柱子上封着嘴巴，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用，他可谓是眼睁睁看着胡青舟被砍掉手指的。那种无能为力之感，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胡青舟为何会出现在绑架现场，他是来找他爸的。

男人又动了动两根假的机械手指，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今天约你来这，就是想说，你不亏欠‘他们’什么。是他自个害死了他的儿子，最后也将他自己的命搭了进去。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

男人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带着无尽的怀念叫了声，“小哑巴。”说道：“很高兴还能和你在见面。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大哥。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来这之前我跟三三回了一趟小胡林，那里变化很大，以前的土房子，现在都成别墅式的小洋楼了，不过村头那颗许愿树还在。”

他已经很多年没说这多话了。

他又问傅薄言：“你还记得我们三个当初在那许的愿吗？”

傅薄言道：“记得。”

男人笑了笑，又说道：“我也还记得你许的愿，你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位画家，你想将这世界涂的更加精彩。”

当年他们写完许愿卡，他还特特爬到树的最顶端，将他们许愿卡挂了上去，他说挂的越显眼神仙越能第一时间看到。

“那么，剩下的就都交给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比起拿枪，我更喜欢你拿画笔。”

男人说完后，紧接又说了句，“其实，你爸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可能是个失败的父亲跟丈夫，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民官。”

傅薄言道：“所以你在给他办事。”

“不是，我在为党和人民办事。我跟他合作，不过是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

男人说罢，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道了句：“我该走了。”

傅薄言张了张嘴，想要叫一声他的名字，终还是没叫出口。

男人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眸子含笑的朝傅薄言挥了挥手，“再见了，我的小哑巴，一定要幸福。”

十五前，他也是这样笑着朝他挥手告别。干净利落的黑色板寸头，白皙的脸蛋，阳光般的笑容，身上穿着纯白色的体恤，崭新的牛仔裤，脚上依旧穿着他最爱的名牌球鞋。

还有脸颊上那个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