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需要说服自己的同伴，那么就必须拿出让他们信服的理由……晓之以利，用上一次又何妨。

没等众人开口，他又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的话，潜伏到他们营地附近，就有机会抓住落单的马贼。他们不可能总是在营地里待着嘛，总有出来的时候……你们也想出口恶气不是？”

“还有，咱们这次行动如果有所斩获的话，在北庭城中应该是大大的露脸，名声自然是水涨船高。那么以后护卫商队的收益……”

石头话音还没落，蒙傲已经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这是在利诱我们？小子，你还嫩了点。”

没看穿了心思，石头微微有些尴尬，他那点小伎俩本来也没打算瞒过眼前这些老江湖，只是没想到蒙傲居然当面拆穿出来，不过，石头随即正色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图谋，“我们如果能带回丰厚情报的话，肯定大有好处，去不去看你们。”

深吸一口气，石头把选择权交给了众人，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行动呗，反正说什么也要拼了。

见他把话说开，蒙傲等人一时犯了难，不过成禄倒是很快的站在了石头这一边，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做咱们这一行的，名气有时比实力重要，如果其他两队人都带了好消息，咱们却灰溜溜的回去，肯定要被城里其他弟兄看扁。”

经过成禄这么一提醒，蒙傲和马麟道到也想开了，两人对名声的看重本来就比别人强……蒙傲是胡汉混血，虽然在大唐境内土生土长，毕竟他外表明显和汉族人有差距，所以从小就缺乏同龄人的认同；而马麟道这个游侠更是将名声看得重要，他们可是很乐意自己的名字流传在大唐境内各处的酒馆里。

可以说，成禄比石头老辣得多，一出口就碰到了两人的心动之处，至于齐力，对于这种人更好搞定，他只说了带着情报回去，那些惜命的商队肯定会大力嘉奖……钱不是万能的，但对于齐力这种冲着钱来的刀客这个理论并不成立。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石头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冲着成禄感激的笑笑，将这个人情默默记下，他已经打定注意，回去之后肯定要请孙猴子制备一份厚礼，自己要亲自去谢谢对方……尽管石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不过他愿意去学着做得更好些，张力说过，有些时候舌头能争取到的东西比拳头更多，他听不懂这句话，但是不妨照着做。

众人商议已定，自然不再二话，就着拾掇来的柴火，看看天色尚未黑透，点起火光来并不那么耀眼，几个人立刻升起了篝火，尽量控制得小一些，那齐力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取出了一个破旧的头盔，充当临时的锅……也不知道他从哪个死去的士兵身上扒来的。

联想到齐力专门负责刀客们收拾战场，料理尸体的工作，再看看被夹在篝火上烤的头盔，一时间，连食欲最好的蒙傲都觉得有些反胃。倒是石头等水烧开了之后兴致勃勃的将干粮泡在热水里吃得津津有味，让成禄等人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石头压根就没想过那个头盔是怎么来的，还以为是齐力从某个铁匠铺子找人打制的呢。

一刻钟之后，几个人总算是用过了饭，勉强填了肚子，看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篝火的光亮越发明显，这里又是沙丘平原地形，要是站直高处，可以将几里外的地形都一览无遗……在昏暗的沙漠中，一堆燃着的篝火就仿佛指路明灯一样，不要太显眼。

蒙傲等人理所当然的解开了裤子，对着篝火嘘嘘起来，石头犹豫片刻，还是加入了进去，他们当然不会用宝贵的清水去灭火，用沙子的话又太费事，哪像现在一泡尿下去，基本就没有问题了。事实上，这也是刀客们在沙漠中行进的一大乐事，毕竟，小解的时候要掏出那活儿的，男人嘛，总爱比个大小不是？在这种事上被消遣了，还真的非常丢人……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而且石头等人都有事在身，大伙儿匆匆料理驻留过的痕迹后，悄悄上马朝着海东青飞走的方向前进……是石头带的路，他下午的时候就牢牢的记着该怎么走，所以尽管天色已黑也不妨碍他判断去向。

由于不知道要走到哪儿才是尽头，石头并没有让大伙儿急着赶路，而是学着张力的样子，将随身携带的毯子裹在了身上，又给坐骑的小腿上绑上了棉布，做好御寒的工作后，这才慢慢前进……沙漠中昼夜温差很大，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几个人全副武装，看看天色已经黑透，他们很不凑巧的遇到了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苍穹中黑洞洞的，地面上没有一丝反光，几米远之外都看不清楚。为了保持不掉队，石头让大伙儿相隔不要超过一个马身，同时又将速度放缓了一些，宁可慢一点，也要先保证自身不出意外。

这么一来，他们行进的速度可以用龟速来形容，几乎一个晚上也走不了十里地，但是自从看到了马贼留下的痕迹后，石头反而更加谨慎和冷静……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素质，越到关键时刻越沉得住气。

事实上，石头已经调整了策略，可以说，此时的夜色反而对他们几个人的行动非常有利，因为没有月光，那些马贼必然会点起篝火照明，在这种条件下，他们要找到对方就容易得多。所以石头在行进中专门寻找制高点，尽可能的扩大视野。

石头等人足足在顶着漆黑的夜色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今夜的风格外刺骨，尽管每个人都裹在严严实实的毛毡下，依旧能感到寒气从衣物间的缝隙中不断的往里面钻，他们的手脚都已经冻得麻木，像是要失去了知觉一般。

与身体上的疲劳相比，更压抑他们的无疑是心理上的负担……四周一片黢黑，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方向对不对，这一路上大伙儿都极力寻找着远处是否有火光的存在，但是却一点收获都么有。

他们像是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周围的同伴……还有马蹄踩在沙地上的沙沙声。

一行人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没有说话，这其中有天气的原因，毕竟没有人想尝尝喝西北风的滋味，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石头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个顽固的孩子似乎铁了心要将马贼的行踪挖出来，他对一行人或多或少的暗示当作没有看见……早在几里路之前，队伍里的其他人就萌生了回去的念头。

每个人都认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是根本找不到马贼的，没准会把自己这一行人冻得半死不活。但是石头却一口咬定马贼一定就在附近，他甚至说能从空气中嗅到马贼的味道。

蒙傲等人承认石头是个勇敢的刀客，或许头脑也算灵活，但是他如此信誓旦旦的言辞居然会搭上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难道马贼身上的味道还与常人不同么？

石头对于蒙傲等人的想法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想解释，因为他真的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非常的微妙，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他，就快要到了……或许这就是别人口中的天赋吧，张力评价石头就像一只草原上的孤狼，感觉敏锐得很，能凭借着本能逃离陷阱和追捕猎物。

“我们再爬上那个山头，如果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火光的话，就停下来休息……”

又走了将近一刻钟，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非常诡异，就连石头自己都有些犹豫，他倒是敢继续往前走，但是众人胯下的坐骑确实已经受不了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着不远处的一个隆起的山丘奔去，尽管这个举动他已经做得快要麻木了，每一次都满怀希望，又每一次失望透顶。

蒙傲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石头一个人跑得那么快干什么，成禄犹豫片刻，冲着众人比划了个手势，自己先行一步，快马加鞭的追上了上去，两匹马并列走着，成禄突然摘下了蒙在嘴上的厚布，沉声问道，“你真的打算不往前走了？”

他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不相信，石头苦笑一下，知道瞒不过他，也摘下了面罩，大大的呼吸了几口空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闷排走，顿了几秒钟才淡淡点头，“是，我说过，一定要找到马贼的营地。”

这小子也真是执拗的过了头，哪有这么偏执的人……成禄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压低声音劝说道，“我们可没带多少御寒的衣物，你……”

他正要说着什么，突然间石头身形一顿，硬生生的将马拉住，倒把成禄唬了一跳，连忙御马停下，不解的盯着对方，“你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