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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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灵塔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宫夫人便快去看看宫小姐如何了吧!”太后娘娘挥了挥手,示意在厅下跪着的宫夫人可以下去了。
宫夫人含着笑应承了旨意,临走之前眼神还寻到了在上位最末端坐着的宫大人,神情得意像是邀功。
这边,宫夫人已消失在宴席外,那边太后为了调动起众人的气氛举起了杯子,命一旁的内侍喊话道:“既然无大事,大家可接着观舞食宴。”
此话一出,相当于下了一道懿旨,众人自然不敢再平心静气,气氛凝重,一个两个三个开始交谈起来觥筹交错间宴席场子又热络了起来。
而珈兰则冷笑一声,眼睛瞟到此前一眼不发坐在首位的圣上处,正巧,小皇帝也在那时转了头过来,目光对上了珈兰的。
分不清小皇帝眼神的含义,他小小的身子坐于那般宽大的皇座之上,甚至填不满半边,可他却双腿分叉而坐,稳妥且威严。
这位小皇帝不再是几年前那个被太后领着进入大殿内的懵懂孩童,而是已变成了背负景国命脉的龙头。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的这一明显变化,可唯有身在局中太后娘娘浑然不觉...
珈兰将手里的小杯子放了下去,身子也完完全全靠上了后面的椅垫,他清楚,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太后娘娘,时辰到了。”一旁的内侍轻柔地靠上了太后的耳边,提醒着她该到布礼环节了。
这个传统是景国几辈传下来的,一是彰显太后威严,二是祷告景国未来十年风调雨顺,既祝贺了寿诞,又包含了国运。
“对对,看时辰却是快到了,那便开礼吧!”太后嘴角上扬着放下了杯子,同所有人一起等着开礼。
今年太后娘娘的三十寿诞在景国是大寿,加上前几年战事连绵,不宜大办,因此今年大寿便尤为隆重,而整个寿宴里最为关键的开礼则是安排给了太后娘娘最亲近之臣宁国公来操办。
这件事其实众人早就清楚,宁国公梁永是个唯利是图的主,最喜好狐假虎威,太后娘娘将此件重事交付与他,他从第一日起就开始四处显摆,招摇过市,美其名曰若是暗中操办反而易受别人摆布,所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不如光明正大摆在台面之上,谁动了手脚一目了然。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也不失于是一种处理办法,确实被他这样坦坦荡荡地一搅和倒真的未出过任何差错。
如此顺利的准备了所以布礼所需物件后,梁永更是第一时间跑去太后那里邀功,硬是哄得太后笑口常开,赏了他一座供奉的红珊瑚,他也是承接住了这份恩赏,敲锣打鼓地从宫里抬回了宁国府,让整个景都之人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得太后赏识“宠爱”的。
媚主祸上到了这般地步倒也让人钦佩他的厚颜无耻。
眼下宁国公应着太后开礼之言,从席上退了下去。等再从席上出现之时,手里却多了一个一头高的黑漆木盒子。
梁永一张老脸此刻尽力扬起他认为的最为谄媚的笑容,虽他年轻时确实清秀文静,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装作他心中认为的少年模样,可却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可庭上却没有一人笑他此间模样,大家的目光齐聚在那漆木盒上,目不转睛。
唯有珈兰一人嘴角泛笑,冷看着梁永这番傻模样。
梁永一步一顿,好不小心翼翼,从席下走到太后面前十几米的路竟也走了一刻钟,也就让众人看了他这副老模样一刻钟,待到梁永受尽众人目光瞻仰过后,他才缓步走上了阶梯。
太后娘娘耐着性子让梁永显摆了个完全,因着她手下只有天师和梁永这两员大将,其余虾兵蟹将不足提上台面,所以虽梁永行事狂悖,太后仍旧是能睁一眼闭一只眼过去的,就不会开口斥责他。
眼下梁永堆着笑容抬着木盒到了太后与圣上面前,高声喊读出祝词祷告:“祝太后多年一卧龙,初时华节漕江东,维扬大将金城固,恒人无官可尚功,生子笔力能巧妙,日用大学心中庸快意长江都是酒,乐山雅望意雍容。”
太后听后正对上了她的胃口,面上更是不加掩饰地笑容满面,就差不合时宜地拍手称赞了。
而小皇帝在旁边听着宁国公梁永的致辞只觉得句句扎在了自己身上,梁永恭维母后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皇帝面上虽同太后一般笑意盈盈,可那笑却只浅浅停留在皮肉之间,未及心底,浮于表面。
祝词祷告完毕,梁永大手一挥,直接把漆木盒掀了开,一座流光溢彩的琉璃塔出现在众人眼前。
琉璃七彩颜色在太阳的光耀之下熠熠生辉,散射在地上的影子都是一道道彩虹模样。
众人无一不面露惊色,眼睛紧瞅着这座一人头高的琉璃塔,如见世间罕物。
这琉璃的烧制工艺在诸国间唯有景国掌握了其技巧,但配料秘方却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景都之内也只有江南陶艺馆会烧制琉璃。
第一百零六章 灵塔
普通琉璃在景都市面上价格过万一盏,很少有人家愿意一掷千金,大多则是送人祝礼,一物便抵所有,若是寿辰时得琉璃为礼则面上有光,更视为其八面玲珑,人缘恒通的好寓意。
而宁国公梁永手里这盏宝塔形状的玲珑塔更是千窑万窑都难烧制成一具,正是因为它是七彩琉璃!
普通琉璃只能在阳光下转换三四种颜色,而七彩琉璃则能转换七种颜色,落在地面之上的剪影也是如彩虹排列顺序,差一分一毫都不行,皆要回炉再造。
所以见此物便可知梁永费了多大功夫和多少财银,又花费了多少时辰看管,才得了今日在众人面前的洋洋得意。
梁永抬着这琉璃塔对着太后说道:“此物珍贵,也只有太后娘娘天生贵体才能拥有,若不是太后凤威震慑,臣也烧制不出这七彩琉璃来。”
梁永双手紧捧着琉璃塔,让它半分颠簸也受不到,一边仔细为太后娘娘讲解着他在琉璃塔上所花费的心思:“太后娘娘请看,这琉璃塔臣一共烧制了三十层,正正好应对了太后今年的三十寿诞,极具代表意义,再看这塔身,每一层都雕刻着不同纹路,如第一层是龙凤呈祥,第二层是太平有象,第三层是百鸟朝凤,第四层...每一层都代表着恭贺太后寿辰之喜,有了这座灵塔,太后娘娘定然福星高照,永寿万年!”
太后娘娘被他这巧舌如簧逗得笑颜常开,高兴之余已然摒弃了威严,直接在座上拍起手来,眼中不掩对这七彩琉璃灵塔的喜爱之情,更是扬起脖颈,真真实实在齐国使臣面前张扬跋扈了一回。
梁永举着七彩琉璃灵塔够久了,在太后娘娘的眼神示意下这才准备将其放下来,他托着承接七彩琉璃灵塔的底座,慢慢把它放到了太后面前的桌架之上。
与此同时,小皇帝安稳坐在圣位上的身体也随着宁国公梁永身体的前移而倾斜,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梁永手中灵塔的一举一动,好似不出意外地亲眼看着那七彩琉璃宝塔随着放下时的一声“嗑嗒”而从底层裂开崩坏,延绵着的震动炸碎开上面的每一层,仅仅在一瞬间,刚刚宛如珍宝的七彩琉璃灵塔就变成了一堆无用残破的碎片!
梁永登时就愣在了原地,他身子还来不及直立起来,双手还未收回,手背却已被裂碎开来的七彩琉璃灵塔的碎片划开了一道道小口子,鲜血停顿一下后喷涌而出,和着那些泛着七彩光芒的碎片格外扎眼。
太后娘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刚刚想要稍微向前探出去近距离观看的身子也被身旁的内侍及时护了住,这才没有被飞溅起的碎片所划伤。
而剩下庭内众人表情缤纷各异,很明显就能看出两种极端情绪的分化,不是大喜就是大惊。
而圣上呢却好似早早有了准备,未等侍卫护住,就已然挪到了座位最里面,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宁国公梁永是最先回过神的,一个“噗通!”直接跪倒在阶梯之上,阶梯窄窄,每一楞都磕着他的双腿,虽然很痛却不能起身,还要不断地磕头问罪。
“太后娘娘恕罪啊!太后娘娘恕罪啊!”梁永声嘶力竭哭喊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因为他很清楚明白今日布礼有多么重要,这件事不容有失。
整个宴会全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太后娘娘不开口就不会有人说话!
梁永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双手已鲜血淋漓,他跪爬着的那一层阶梯已被浓稠鲜红的血液堆积成水涡,再加上他一直不停地磕着头,脑袋上青紫肿起大包,面上也因为恐惧而不自觉泪流满面,鼻涕眼泪混做一团,和刚刚他从外而入的光鲜模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坐在稍外围的覃王珈兰则是万全以一种看戏的姿态观摩着众生众像,心中默默记下了几个表情尤为明显悲怆的大臣,手指间点了点酒杯内的美酒,在身前的小桌之上写写画画。
梁永磕了许久的头也不见太后娘娘发话,他本就年过五旬,身体状况不似盛时,熬不过这般上上下下晃悠着脑袋,而受伤的手还在不断流失着鲜血,让他眼前昏花起来,晃悠悠再一次抬起头时,一个歪斜就呲溜着滑下了阶梯。
梁永坑坑洼洼撞下了三四节台阶,直滑到最底下这才停了下来,样子狼狈不堪,又仰着面倒在地上将景国的脸面万全丢失殆尽,太后本不欲多说什么,此刻也按耐不住了。
“快,把宁国公扶下去!”为首的太后娘娘开口道。
她面上嫌弃至极,很想就此惩戒梁永,可思来想去此事不宜在宴会上声张,许得保全景国颜面,而后再处置梁永也不急。
如此想着让内侍把梁永拉下去,那边的小皇帝可不愿意了,他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折断母后一翼,若是轻易放过,这梁永得此恩惠,日后定然更尽心竭力为母后办事。
“等等。”小皇帝出言制止了内侍们的行为,那几个拖着梁永的小内侍停了下来。
小皇帝叹了口气,先对着侧边位子的齐国使臣回了一礼,“今日宴会恐怕只能到此了,还请齐国使节到后方先歇息一番。”
齐国使臣们来景之前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自然了解这小皇帝与其母后之间的权利之争,他们见这个突破口就在眼前,明白接下来定会是腥风血雨,倒是不如听着小皇帝的安排退避三舍,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如此,他们几个互相对了眼色后,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行过礼后退到了厅外。
就这样整个堂内就只剩下景国之人,小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追究到底。
“皇儿这是何意啊?”太后娘娘的咬牙切齿道。她其实早就感受到了亲儿子忤逆之意,只是双方都没有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之上,虽明争暗斗可也未曾撕破脸皮,如今这一天终于要到了吗?
皇上清了清嗓子,对着他母后说道:“今日是母后三十大寿,朕特意空出一日不理朝政为母后庆生,自是希望母后长寿安泰,颐养天年,再加上前几年寿诞,母亲为国劳心劳力无暇操办,所以今年种种事仪为让母后满意,朕一概放权于母后,让母后亲自布置,可谁能想到母亲将布礼这一重任交付于宁国公梁永,结果却让他在殿前失仪,在别国使臣面前出了差错,可真真是贻笑大方了,若是不严加处置岂不是于礼不和?”
小皇帝一口一个为了母后,字里行间却全是讥讽之意,直听得太后浑身打颤,就差拍案而起了!
“好呀!好呀!原来皇儿是在这里等着哀家呢!”太后气急,一时间也说不出其他。
而刚刚被拉扯着的梁永可切切实实听懂了小皇帝之意,这是想让他死呀!
他不能死,不能死!
梁永两个大膀子用力甩开了抓着他的内官,也不管自己形象如何,挣扎着就往太后娘娘的脚边爬去,可爬了一会儿就被几个侍卫阻隔在外,半步都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