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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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无颜
海棠最近的行为总是奇怪得很,没事就往外跑,除了午时能寻着她,其余时辰总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才进了我屋内送了果盘,我赶忙假装着在桌子上练字,手里的毛笔随便抓了一支,粗头的,在薄薄一层纸上洇过,直接透了过去,我也未发觉。
海棠整个人愣愣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就走,没转弯,直接顺着廊桥就出了去。
我扔下手里的笔就跟了出去,紧跑了两步,就距她不到五米远,竟然根本未曾察觉,如同一个木偶般按照既定的路线出了府又上了街。
人群熙熙攘攘倒也是多得很,时不时有几个人撞上海棠的肩膀也见她不知道躲闪,我早发觉这样有所不对,可又寻不到源头,这次定然要找出是谁在背后操控!
今日街上不知道为何比平日里都要热闹几分,仔细看去竟大半都是男子,聚在道路两边,叽叽喳喳吵吵着什么。
我随着海棠穿过一条小河的桥上,正是人群最为拥堵的地段,人挨着人,若不是我手脚并用的扒开人来,连海棠的脑袋顶都看不见。
我正准备从桥上抽身,就看到迎面涌来一波浪潮,各个眼冒星光,往这边轧进来。
“哎呦,这是真好看啊!”
“是呢是呢!”
“幸好桥上高,要不然什么都看不见啊!”
我的双腿被这群人拌在里头,竟然连抬腿的空隙都没有,眼看着海棠的影子都要溜走了,我双臂直接撑上了两人的肩头,挣扎着就要往上窜去。
只听“哎呦”一声,靠近河边的那个男子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冲击到了桥底下,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我还在往上蹬着我的腿,此刻就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一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不想看那男子的凄惨模样。
这小河水才仅仅到人的小腿肚子,膝窝处,那男子只咕咚喝了一口水就扑棱着站了起来,虽无大事但却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衫全部被浸透,湿漉漉的站在水中央,大袖子将脸一擦就往桥上看,找着是哪个“小王八”把他推到了水里。
此刻我已将腿抽了出来,缓缓往人群后头摸过去,想着一会狂奔过去,也行还能赶上海棠的步子。
不料,不知是谁在我身后一把抓住了我的裤腰带,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裙瞬间就开了大半。
我“啊”得大叫,跳出来打掉了抓着我腰带的手,拽回自己的衣衫快速整理好。
也正是这一叫,水里那人立马识出了我的脸,指着就要冲上来:“哎哎,就是你啊!你别跑,你等着我上来!”
当我是傻的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我提着我的裙子,撒开我的大腿就准备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出去,任这家伙跑得再快也别想追上我,可动作做得完美身子却纹丝未动。
我看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双腿,在隔着地面不到半寸的地方来回晃悠,可就是碰不到地面,眉头一挑缓缓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张冷峻黝黑的面庞在我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眸在黑黑的脸上尤为引人注意。
我斜眼看着水里那位“仁兄”正缓慢爬出来,却又因着浸慢水的衣裤而磕磕绊绊,有些着急的低吼向那个将我整个人扯起的男子,道:“快把我放下来!”
他不为所动。
我怒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声音平平的,“你推了别人,还想跑。”
“我...”
哑口无言。
怎叫我摊上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了!(其实内里就是个呆子。)
“那你想怎么!”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仁兄”,此刻面色阴暗的向我拔腿走来。
我接着扑棱着自己的双腿,那身后之人力大无穷,扯着我的衣领让我随着他转了过来,我就正正好好对上了“仁兄”气冲冲的脸。
“嘿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仁兄”很大方的原谅了我,看着自己手里的一袋子银钱,对我横眉冷对道:“下次注意点!”
然后转头,湿溻溻地走了。
我立在原地,早已寻不到海棠的身影,怨怼地转过头看那刚刚就一直站在边上监督我实行“道歉”行为的男子。
他身子板立得挺直,整个人很健硕,面上早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除了眼睛其他四官的位置。
“好了吧壮士,你又完成了一项伟大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事,可是开心了去!”
他淡淡转身,直接忽略了我的话。
我“哎哎”两声就追了上去,反正这次出来的目的也完不成了,皆拜眼前之人所赐,那我便耗费时间陪他玩一玩,让他知晓这路见不平不是那么好一声吼的。
“怎么不说话了?现下成哑巴了?”
我跟着他走着,可任我怎么拿话激他,他也无动于衷。
“你要去哪啊?缺人吗?我跟着你一起吧?壮士?壮...”
我立在了原地,看着这个面上波澜不惊的人直接走了进去,抬头望见这楼顶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春喜阁”。
第七十二章 无颜
看不出这人张得是个挺正经的人,内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转头就进了春楼。
这春喜阁可是有来头的,是官家的地界,里面的姑娘没进来之前可都是正经人家,甚至是高门贵女,若不是家里犯了抄家的大罪是不至于沦落至此的,于是这里面的姑娘各个出挑,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这春喜阁更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只是一愣,我便拔腿随着他进了去,上次进花楼的不好感官还令我对这种地方有些抵触。
今日我一袭女装却进出自由,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一进门就莺莺燕燕围在眼前的混乱。
眼看着他走在前面,直接上了二楼,寻了一个位子就坐了下去,我便跟着他上到了二楼,此刻楼上楼下早已坐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年轻男子,竟还有少数的姑娘家头戴幕篱坐在包间内。
我径直走到他身旁,坐在他身边的位子上,看着前方身子却靠了过去,小声道:“没想到你也来这种地方啊。”
那男子这次竟然没有不理睬,反而说道:“我是捉妖师,此间有妖,我定然要来。”
他这一说反而把我一震,身子不漏痕迹往边上移了移,甚至往更边上去了去。
捉妖师?我怎么这般倒霉,好死不死碰上个捉妖的。
我咬紧嘴唇,告诉自己放松,如今我身上没有妖丹,他识不出我的,识不出我的!
正惴惴不安时台上的灯光骤然熄灭,只留下不知从哪个地方射下来的一盏光线,直直照上舞台正中央。
随着清幽的琴声,台下有三两个小厮往上面撒着花瓣,而那人就顺着光影的位置如朦胧雾气一般弥漫到了台上。
她的腰肢裸露在外,轻盈的颤栗在众人面前,一双美目四处流动,目光里盈盈拘出一捧清水般荡漾在心间,又似羽毛不断剐蹭着心窝子。
她的舞蹈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似景地悠扬婉转,与你躲猫猫一般耗着你的耐心,也不像齐境豪爽大气,可嗨过头后只剩下空虚。
这舞却像魅惑人的九尾,俘虏人心的妖物,无论男女都被这指尖、腰肢和足底的风情迷的神魂颠倒。
在波光粼粼中我仿佛回到当初的那座山上,没有人间烦恼,只每日闲着看花看草看天看云,下雨了便任由雨点打在我石头面上,下雪了就随着它累积覆盖我全身,我望着天,问着老天爷什么时候能让我化成人形,这样我便可以拥有一双脚,四处看看,拥有一张口,品尽世间美食。
“咚!”
我脑门一疼,愤怒转头,就见刚刚这位狠砸我额头的兄弟正襟危坐,连面色都未改半分。
“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看着前方,丝毫不觉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
“它迷惑了你的心智。”
我一脸疑惑,随着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台上之人。
这一看也令我一惊,台上之人腰肢轻颤,可原本那双如水美瞳,那高挺鼻梁,那樱桃小口,此刻都化为乌有,只留下一张空空如也的面皮
这...是无颜妖?
看出我此刻张大了嘴巴,他才发了发善心多和我讲了几句,“此乃无颜,如它的名字一般,它没有五官,只靠摄人心魄而活。”
他又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害不了人性命的,不必担忧。”
我收回了自己的下巴,让它安稳的和我的上牙膛紧挨着,又转头去瞪那人,我这表情那里是因为担忧害怕,明明是吃惊好吧!
这无颜妖我也是听过的,是比鼠妖还要弱小的一种妖种,若说鼠妖还能为一地带来鼠患,那么无颜妖可以说是善良万分了,除了吸吸你的心魄,让你没个精神几天外,简直毫无伤害。
“既然都伤不了人性命,你干嘛还要捉她?”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我所听闻的冷淡:“我是捉妖师,捉妖是我的本分,无论是什么妖,无论是否害人,它都是妖,我都要捉。”
“啧啧。”
看看这捉妖的行当有多么害人,还好的大个子硬生生变成了不正常的。
“你们师门就是这么教导的?青红皂白都不分?”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呦吼,竟然还听出了我言语中的轻蔑,还以为他只知道捉妖呢!
“不准你辱我师门。”
看他即将爆发的模样便知道这就是他的死穴,我悻悻闭嘴,可不敢去触他的逆鳞,别到时候把我也收了,和那无颜一起进捉妖门派的炼丹炉里练成丹药了。
回了头再看了看周围,整个春喜阁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望向台子上都是眼中流露出欣喜,想来看到的景象都是他们所期盼又是最为怀念的美好。
一时间我倒觉得这无颜妖做得也并未有什么错,聚集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内吸食,平摊下来每个人并未消耗很多,而自己又吸饱了心魄,他们也获得了愉快的幻觉,怎么想都是互利互惠啊。
想到这一点心里不觉为这位即将要被收服的无颜妖可惜起来,斜眼瞥到身旁这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就差生吞活剥了她了,我心下不忍,在远离那人一旁的手指间捏出一个小石子,趁其不注意用力丢到了台上,正巧砸中了正在跳舞的无颜。
无颜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吸食,面目逐渐从那光光的面皮之下浮了上来,台下众人也缓缓回归神识,嘈嘈杂杂的声音渐渐充斥了整栋春喜阁。
“怎么回事?”
“怎么不跳了!”
“对啊!怎么不接着跳了!”
“我们可是花了钱的!快跳啊。”
无颜站在台上局促不安,她双手叠在一起,眼神无处安放,想躲避可后台的门紧闭着让她无法下台。
“嘣”
一块银钱从台下丢了上来,落到了她的脚边,她往旁边躲了一下,这个动作彻底引起了台下之人的怒火,银钱块子、铜板纷纷从下面砸了上来,没了顾及,随意落在她的身上、头上甚至是脸上。
我看着台下之人的丑恶嘴脸,轻轻对身旁那人道:“这世间不仅仅是只有妖怪的,还有比妖怪还要可怕的...人。”
他的目光在这个场景下闪烁着,不断回避的眼神昭告着他内心的触动,他从小被教导着保护人们,除尽妖邪,可眼下之景却是无数个人在欺负一个妖怪。
他紧握住自己的手掌,我感受到他肌肉在衣下绷紧的状态,只怕他在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可等了许久他都未做出任何动作,反而拳头一缩转身下楼就出了春喜阁。
我看着台上被银钱丢得满面划痕鲜血的无颜被揽着下了台,才缓缓起了身跟了那壮士而去。
他站在春喜阁楼前的一棵大树下,身姿仍旧是那般挺拔,可眼睛里的光芒却不复我第一眼见他时的闪亮。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有什么,不就是打破了自己师门的训导嘛,不至于吧!”
他厉声道:“我师傅说的都是对的!他没错!”
我摇了摇头,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摆在眼前的事实竟也能黑的说成白的,“你若这般迂腐,还做什么捉妖师!”
他仿佛没听见我这话,喃喃自语道:“师傅教我捉妖、驱魂,行大义,师傅怎会错?”
我耳朵一动,本准备劝他不成,我就当萍水相逢,可听见他自语道驱魂,难道他也会?
看来这个人我还要继续跟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