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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第二十八章 探寻

书名: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字数:4011 更新时间:2025-02-02 02:19:28

六月的杭州因为梅雨季节的提前到来每日都被笼罩在烟雨中,潮湿的空气带着湿热席卷着我的肌肤,加快了我身体的腐烂,即使身体里被塞满了江城独家配制的防腐草药,再加上他法术加持,可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看来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成一摊肉泥了。

这期间,我还未等到时机去见秦郎,那边却在沈府传出了我的死讯。

城内人皆道是沈公子害了我性命,唯独我一人知晓,我身已死,神智还留在这世间,与沈公子无半点关系。

可我已混迹如此,又哪有功夫去管沈公子的死活,只想和秦郎见上一面,了却我一心愿。

坐在杭州知名的烟雨阁喝着雨前龙井,但心情却似这下不完的雨一般,难以平静。身边的江城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转过视线看向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江城,江城我看见他了。”不顾身后的江城我飞奔下楼梯,当看到那张日日思念的脸时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留下,秦郎,我终是见到你了!

正要上前相认,却被人向后拉去,到转角处才看清竟然是江城。被打乱步伐的我根本无暇思考,只会冲着他大喊。“江城,你做什么,放开我。”

可显然此刻我的话根本没什么用处,他的目光坚定,表情严肃,把我的身子板正,让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忘了吗,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是已死之人。”

我急喘着气,但其实在听到那个“死”字时就已经冷静了下来,深吸口气,捂住脑袋低下头去,声音沉沉的,“抱歉江城,刚才是我太心急了。”明白自己犯了错,再如何,也已经是天人永隔...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说着从怀里掏出面纱,轻轻的为我系在耳后,然后双手按在我的肩上,低低地在我耳边说:“你自己小心,拿捏好分寸。去吧”然后转过身回了包房。

看着他的离去身影,心情却不复刚才的兴奋,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了,有些错我犯不得。

慢慢的走下楼梯,看着楼下那用餐的人,心里百感交集,上一次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公子,可以和你拼个桌吗”,他听到声音,抬起头,那双桃花眼依旧,但那里却看不出任何悲伤...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实并无空位,便点了点头。

我虽知道此刻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但多日不见的思念使我用餐全程都在紧盯着他的脸,如此做自是很不礼貌,即便他修养很好,仍不自在的清咳,我收敛了目光,抱歉道:“公子神似我一位故人。”

他疏远地笑了笑:“是吗,如此看来在下与姑娘甚是有缘。“

华灯初上,稀稀拉拉下了一天的雨也终于停了,微风中透着不知名的花香。也许是因为并不相识反而更容易袒露心怀。我以前竟不知他是如此健谈。我熟悉他的一切而他对我一无所知,我可以轻而易举利用他的爱好吸引他的关注。

仅仅一顿饭的功夫,他与我已亲如密友,走在下过雨的街道上,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他的气息熟悉而安心,“姑娘,真没想到你我竟有这么多相同见解,颇有知己难寻之喜啊。”

我笑了笑,似自嘲,但他并未在意我的这个小细节,接着说道:“对了,姑娘住何处?更深露重,在下送你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多谢公子,实在不必麻烦,呐,就是前面的那个客栈,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了。”他顺着我指尖的方向看去,确实很近,便也不再坚持。

双方道了别,我转身回客栈,一阵微风拂过我身后的发丝,惹了一池波澜。

他在身后拽住了我的手,我惊讶至极,回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往时我们定了亲也未有过肌肤之亲,如今这般叫我大为吃惊。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开口询问:“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可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顺着他的视线看,竟发现他在盯着我的脖子,我挣扎着从他的手中抽出双手,他也未挽留,只是有些结巴的问到:“你的脖子后面好像破……了。”

什么,脖子后面,完了,肯定是腐烂了,怎么办,可还没等我把这一关混过去又一个问题来了。

他吞了口吐沫,显然收到了惊吓,不确定的问到:“刚才抓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凉,好像死人一般。”

这可怎么办,我不能承认,我才刚刚和秦郎相逢,我……我不可能离开他,惶恐的向他走去:“秦郎,你听我给你解释。”

可他却不断的后退,眼里充满恐惧:“你到底是谁!”

越是心急身体越是不随心意,努力的想要靠近秦郎,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远,恍惚间注意到前方台阶,身体却已来不及反应,只能硬生生向下坠去,这一刻我是多痛恨自己的无能,更是恨那杀我之人。此刻能做之事只有认命闭上眼,等待身体坠下摔成碎块,也许这就是我唯一的归宿吧。

想象中身体的破碎并没有发生,反而被拢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我知道是他,也只有他,江城。

身为死人的我不可能感受到温度,但除了他,我可以感受到他,感受到他的一切。

在他的怀里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不是一个拥有思想的尸体。在他的怀里的我很安心,不想睁开眼睛,不想认清事实,将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就这样任性一回吧。

显然我的行为让他有些惊讶,但是他也只是愣了愣,之后收紧了手臂,紧紧环住了我。这夜还很长,但我不再是一个人。

次日,楼下掌柜托小二送上来了一封信。展开竟是秦公子的笔记。

柳姑娘亲启

昨夜唐突佳人,本非我心

唯有见面道歉,方能解我惭愧之心。

今日含菡酒楼,不见不散

秦朗上

也许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我想今夜的事是我和他两人间的问题,所以,我没有告诉江城,托了个借口跟他说出去买草药,便很顺利的出来了。

含菡酒楼的大匾两旁高高挂着两盏红灯笼,明明平常都是人满为患,门庭若市,但今晚却是不正常的冷清。

我犹豫地在门口来来回回,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进去,太诡异了,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一切都不随我自己了。从酒楼里涌出一群蒙面人,大手一伸就把我“请”进了酒楼,此刻我便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大堂里空无一人,显然事先已经经过了安排,门口又被那群蒙面人挡住去路,逃不掉了,那我也就不打算躲避了,怀着再死一次的心理,我向堂内大喊:“秦朗,你出来。”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回响,显得格外诡异。

这时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人,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声音的清冷可以让人明白他此刻的冷漠:“梁庭,我其实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其实当初父亲想让我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是十分厌恶的,我讨厌一切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包括你,但昨日没想到我竟然对你产生了兴趣,可惜你应该是个死人了。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他的声音凛冽,全然不似当初的温润,那个在墙头马上的少年,终是和我一起死去了。

我冷冷道:“你若真是此番厌恶,何不同我直说,为何却要害我性命!”

秦朗哈哈大笑起来,从楼梯上下来,“可笑!真是可笑!同你直说?此中众众难道你还未看出个究竟?”

我心中一痛,想起几个月前秦朗对我的突然疏离,我却在心理不断为他找着借口,“你几个月前就已生出了这种想法?我以为...以为...你是真心...心悦与我的。”

他走近了,脸上又恢复了当初翩翩公子的模样。

“庭儿,你空有一个女公子的头衔,内里却傻得要命。”

他的手在我脸旁游离,却始终隔了一段距离,“你一个死人却还在这里...和我谈什么情!”

他的声音陡然升高,快退了几步,就退进了阴影里,我吓了一跳,想跟着他,身子却砰然被无数个丝线拦了住,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脑袋里都是“嗡嗡”得乱响,从我的脑髓一直深入,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搅了个遍。

在一次又一次疼痛的潮汐里,我抽空抬起了手,看见上面的肌肤附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发光细线,正一寸寸开始剥落我的肌肤,吞噬我的血肉。

“啊!秦朗!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往外趴,可身后秦朗的声音却像恶鬼一样死死纠缠。

“你跑不掉的,这血魔咒会吞噬你的躯体,从此这世上不再有梁庭一人。”

他说的不假,还没爬出半步,我的手指就开始剥落了,我只能靠着手掌在地上摩擦,让自己的身子可以远离这个咒法。

手好像触及到一片湿润,我哭了吗?怕是真的要离开了,对人世终还是不舍吧。

身体上的疼痛已没有那么让我在意了,我抬着头,从缝隙里窥探这外面的一轮明月,曾多少次看它是被父亲逼迫写诗,那诗中对于月儿的感慨皆不是我真心诚意,可现下我却想能再仔细看一看月亮啊。

我看着夜空,想起曾和江城探讨过的星星几何,和他说过澄湖上的月色有多美,和他约定过...若有机会...定要一起泛舟湖上。

如今...都是做不到了。

我的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灰尘,眼前一片朦胧。

以至于我没有听到、看到,身前一排排黑衣人倒下,那个身影跪坐在地上把我扶起来。

我勉强睁开了眼,江城!

我有些惊喜了,但又怕是我身灭前的妄想,伸了手想去探查他的虚实。

他一把把我的手抓了住,不顾我的肮脏可怖,轻轻放到自己的脸上。

是他!

我笑了,那温热的感觉,让我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同。

“你再说什么?我听不见。”

江城的嘴张张合合,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大概我的耳朵也消失了吧,下一个会是我的眼睛...还是嘴巴?

江城看着怀里的女子,她已经完全失了神智,眼睛半张着,但已经没了焦距,他不断喊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江城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冲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鲜血瞬时间喷薄而出,洒在了那女子身上,所到之处显现出暗红色的丝线,江城一只手打了样式,在自己唇前放定,口中开始默念起咒语来。随着那咒语,鲜血铺开,熔断了红线。

“怎么会!”

躲在安全地方的秦朗眯着眼看着一切,却仍不可置信有人会破了这咒法。

江城的血流了一地,在二人身边四散开来,直到那梁庭身上的红线尽除了,江城才伸手封了自己的穴位,血慢慢止住。

他用力将梁庭从地上抱起,转了头,一双鹰眼深深望进那黑暗之中。

秦朗身上一颤,只觉得全身凉了一半,半分也不敢动,他本是确信那人看不见自己的,可这眼神却实在让人恐惧。

这一眼没有持续很久,江城回了头,一步一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