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圩说道：“我方的请求主要有三个：第一个就是股份比例，我们拥有的股权份额不得低于百分之八十；第二个请求就是我们必须拥有公司的绝对人事权，我方有权重新调整工厂的领导班子人员，可以辞退一部分没有技术能力、没有管理能力、游手好闲的工人和领导。

第三个请求是取消工厂所有附属部门如后勤、医院、学校等等单位。另外退休工人的工资发放必须转到政府劳动部门，由他们发放，我们与该厂原来的退休工人不发生任何关系。”

袁盛载说道：“对于第一条、第二条，我们都可以接受。但对于第三条，我认为你们的要求是可以接受，但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引起医院病人的惶恐，会影响学校里孩子们的读书。我可以向你们公司承诺，政府方面会设法将医院、学校慢慢收归地方的卫生部门和教育部门。其实这些部门早就想收回它们了，只是工厂方面不答应。另外你说的退休工人，他们也必须有保证，不但是已经退休的工人，还有没有退休的工人，你们都得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费不等于双州市平均的生活费用水平。”

姜新圩说道：“医院和学校我也只是这个意向，具体转手日期由地方政府定，我听从袁省长的安排，等条件成熟了再说。而那些退休工人，我的意思也不是管这些退休工人。而是他们的工资发放由劳动部门负责。我们可以将他们的退休工资分期分批打到劳动部门的账号上，可以在签订协议的时候签订相关数额和期限，至于没有退休或即将退休的工人。我们可以替他们代缴……”

袁盛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你们这么做，愿意拿出这些钱来，我们反而更好运作。”

姜新圩心道：以后企业都是这样啊，你以为还像现在一样企业管工人的吃喝拉撒睡和生老病死？企业只管发工资、奖金，与职工一起缴纳五金一险就行了，省了无数的麻烦。

袁盛载开始还以为会有一番辛苦的讨价还价和一番痛苦的做思想工作。却想不到谈判如此容易。

与其他外资企业而言，姜新圩这里简直就是没有条件：仅仅凭“工厂的估价由政府这边派出的机构进行评估就行。他们都认可”这一条，就一下子减少了很多争吵，也节省了很多时间。

当然，袁盛载也没有想过占外商的多少便宜。他也知道如果政府安排的评估小组做的太过分，人家就算认可你的评估数据，却可以选择不合资。

他们的交流之所以如此顺利，主要是因为两人的目的一致：袁盛载只求国有资产不流失或流失的程度能够让大家接受，不给自己的外孙女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只求合资早日进行。姜新圩却知道只要按照当前土地的普通价格来评估工厂的价值，自己就会大占便宜，至于工厂的设备、厂房，那些都是小儿科。对方多估少估，自己根本不在乎，他也只求早日合资。工厂早日运作。

至于工厂退休工人的退休工资什么的，对方肯定不敢白要，毕竟那些退休工人对合资后的工厂而言并没有一点用处，合资工厂没有可能无偿地接过这个包袱。

看到姜新圩干脆而果断，与其他合资方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本不斤斤计较这些小环节。袁盛载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这不是姜新圩太大方。一个外资公司的代表不可能大方，不可能不为他身后的老板考虑经济利益，他之所以这么好说话，肯定是因为他喜欢自己的外孙女冷兰，愿意为她做一些事情。不会让她背负向外商输送利益的污名。

看着身边的小伙子，想起自己的外孙女，袁盛载心里悄悄地用比较着，开始自觉不自觉地摆出了外公身份，将姜新圩看成了外孙女婿：“这小子不错，如果他和冷兰配一对，还真是不错。要不今天晚上请他坐我家，让我家老婆子也瞧瞧？”

见袁盛载长久不说话，姜新圩抬头看了他一眼。袁盛载连忙稳了稳神，笑问道：“小姜，如果合作顺利的话，你估计这家工厂多久能出合格的产品？”

姜新圩可不知道身边的副省长也开始变成了八婆，他老实地回答道：“如果合资顺利，能够在今年开始对员工进行技术培训，而我们在国外能顺利采购到单晶炉，明年上半年就能试制产品、能生产部分成品出来。”

“这么快？”袁盛载接着问道，“硅晶圆的市场需求量真的很大吗？一个芯片才一点点大，能需要多少芯片？”

……

因为回到省城的时候时间实在太晚，袁盛载并没有真的邀请姜新圩去自己家，而是让司机将他送到了省委招待所，两人分开时，袁盛载还告诉他明天上午由秘书带他去双州市凤凰晶体管厂考察，工厂那里会有人接待他们。

至于姜新圩说明天还有军方安排的电话机测试，袁盛载随口安排了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代他参加。

姜新圩自然答应，所谓的电话机测试其实也就是将电话机交给军方就是，这玩意没有多少需要讲解的技术，它们的质量好不好凭仪器测量一下就行，外形更简单，就看他们个人的评价了。而且姜新圩认为省政府的工作人员代替自己参加的话，反而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对方必须考虑这个工作人员所代表的谁，可不仅仅代表紫安市飞讯技术有限公司，还代表了省政府，中间若是有人想玩名堂，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胆量。

第二天一早，姜新圩刚刚吃完早饭，两辆汽车就过来了，一辆车里坐的是省政府的工作人员，他叫沈中海，是前来领取电话机并代替姜新圩出席军方测试会的。一辆车则是凤凰晶体管厂派来接姜新圩的，来的是一名叫生建强的副厂长。

将三台电话机交给了沈中海之后，姜新圩就随着生建强上了小车前往凤凰晶体管厂。当车停在公司大楼门口下车的时候，姜新圩很是惊讶，不但看到了凤凰晶体管厂的大小领导在迎接他，而且还看到了冷兰也列在其中，站在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旁边，落后半个位置的样子。

从气势、气质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可以看去，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凤凰晶体管厂的厂长。

果然，一下车生建强就将他介绍给了对方，也将对方介绍给了他。

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叫彭群山，厂长。而冷兰现在的身份是厂长助理。

彭群山先是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然后带着姜新圩参观工厂，参观生产车间。

与现在大多数国营企业一样，现在工厂的特点就是占地面积大，设备陈旧，厂房古朴。虽然车间明显进行了打扫，工人们明显进行了临时动员，但姜新圩不用太仔细就能看出车间很多设备已经好久没有生产了，那些正在工作的工人也好久没有按流程工作过，现在只是应急，做一些基础的、毛胚似的生产。

就在姜新圩边参观边听取生建强讲解工厂的情况时，沈中海已经提着电话机进了省军区招待所里。

一个年轻人迎上来，客气地问道：“请问你是来参加电话机测试的吗？是哪家单位？”

沈中海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然后说道：“我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我帮紫安市飞讯技术有限公司来参加这次电话机性能测试。”

这个年轻人一愣，问道：“为什么他们自己不来而让你……，你代表他们来参加的？”

沈中海一边收起工作证一边说道：“飞讯技术有限公司的人很少，他们现在获得了大量的海外订单，根本抽不去人来。袁副省长就安排我过来了。”

听了对方是袁副省长派来的，这个年轻人想说什么都咽了下去，说道：“请你把电话机交给我吧，旁边的客房是临时会客室，请你先休息一下。”

等沈中海在年轻人拿来的文件上签了名字并接下对方开出的收条后，他就走进了对方指定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显然伊阳市邮电器材公司的人还没有来。

沈中海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内心嘀咕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不来？我刚才都担心自己迟到呢。”

当这个年轻人提着电话机走进远处一间会议室时，里面的人听了他的汇报，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中年女人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忿忿不平地说道：“怎么能这样？袁副省长派来的，就了不起？我们看的电话机质量，又不是比官职大小。”

一个中年人也说道：“飞讯公司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就这么了不起，连自己公司的人都派不出来，真有这么忙？”

中年女人冷笑道：“什么意思？意思还不明白吗，头昂得很高呗。电视台都报道他们了，他们现在可是厉害着呢，一下签了两千万美元的单，肯定是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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