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是很想睡觉。她玩似的把浴缸的龙头打开来放水，然后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机，拿着遥控器一个一个频道地调着。

米茹斯的深夜电视节目一如既往地无聊，调着调着她甚至打起了哈欠，就在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关了电视和水龙头老实去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在这种时间点打过来显得格外神秘。沃伊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Z女士，是我。我是来感谢您前几天的提醒的。虽然我们来不及修屋顶，但是我们好歹有钱买了一些雨布，所以孩子们今晚还勉强可以有个干燥的地方睡觉。”

打电话来的，是校长，依旧是他标志性的温文尔雅的语气。

沃伊塔闻言望向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窗玻璃成股流下，看起来雨势还不小。只是这间高级套房的窗户是特制的隔音窗，完全听不到外面的风雨声。

“没什么，等天晴了还是趁早把房顶修一修吧，总是靠雨布不是办法的。”

沃伊塔也猜不透他现在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勉强答了一句。

“我听说您的朋友遇见了一些不幸的事情，照理来说，您朋友的事情，就是我朋友的事情。只是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不过改一改那些无伤大雅的旧档案旧文书一类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他的意思，他不但知道诺格的事情，并且还知道沃伊塔正在头疼诺格父亲那个有些棘手的服役记录。既然他主动提了，沃伊塔就干脆把这事交给他来办了，好歹自己也承诺按月给他那所奇怪的学校打钱了，他在这种小事上帮一帮忙理所应当。

“那就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那条记录了。”

“哎，这种记录本来不应该成为对一个人的威胁的。”

校长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算是把事情答应了下来。没等沃伊塔答什么校长就先说了告别的话。

“Z女士，晚安了，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最好还是不要熬夜了。”

挂了电话，沃伊塔突然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哪里的窗没有关严，四下检查了好久才想起来是浴室里的水龙头没有关。

关上浴缸的水龙头，沃伊塔老实地爬上了床，躺在床上却迟迟不想闭眼，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花纹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花边绕了几个弯都数清楚了。她隐隐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躁动，不像是对诺格的担心，更像某种腥风血雨到来之前的兴奋。就像数万年前谋划着要去猎取巨大的猛犸的她的祖先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阿加塔打了电话过来问她那边书要怎么处理，沃伊塔便约她现在带着书出来在皇家科学院附近见面。

阿加塔裹着一件并不便宜的风衣站在晨风中，有些瑟瑟发抖。她脸上挂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显然也是一夜没有睡好。

“这书到底要怎么办？”

聪明如阿加塔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书的用法，只是她不愿意这样下作的计划的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她可以为了救自己的教授被迫受邪恶的沃伊塔蛊惑干这种事，但绝不能自己想要干这种事，这是她的底线。

“这个夹在书里，书想办法送去恩里克教授的实验室或者办公室里。”

沃伊塔把提前买好的咖啡递给她，顺便把之前保存下来的那张收据也递了过去。阿加塔听话地把收据接过去，塞进了书页里，又把书塞进了包里，匆匆转身就要进皇家科学院，还差点把手中那杯咖啡给撒了出来。

琢磨着基本到地方了之后，沃伊塔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她，让她放好书籍后直接报警，说她在学院里发现违禁书籍。

阿加塔拿出手机报警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但她拼命说服自己，她是在救人，如果不是恩里克教授扭曲的证言，诺格也不会遇到现在的情况。

她近乎颤抖地对着接线员说完了整个谎言，她说自己在帮忙收拾实验室的时候发现实验室里有违禁的书籍。接线员把她的慌张解读成了恐惧，一边安慰她，一边飞快地调度了警员到现场查看。还没起床的恩里克教授直接被另一组警员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带走了。

被拉着做了很久笔录的阿加塔好容易找到机会试图再次联系沃伊塔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打不通她的电话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头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原本笑眯眯地在卫生间门口等她的女警员脸色也变了，她走进来，喝令阿加塔离开窗边，并把手举起来。

据那个警员说，被捕的书店老板说，书是她买的。惊慌失措的阿加塔被关进临时的拘留所里，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天黑的时候，一个看起来级别不低的警官引着奎尔因公爵夫人走了进来，然后贴心地留下了公爵夫人和阿加塔独处。阿加塔觉得分外委屈，抱着公爵夫人就哭了起来，但她却不敢把背后的事情全部告诉公爵夫人，生怕影响到诺格的案子。

“孩子，书店老板已经承认了，书是那个无良教授叫你去买的，你没必要替他隐瞒了。”

奎尔因公爵夫人拥抱她的时候，凑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阿加塔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只能冲她点了点头。

奎尔因公爵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好孩子，好孩子，你只是遇到了坏人而已，不要害怕。明天我就来接你出去。”

得到公爵夫人的承诺后，阿加塔终于是放松了下来，她冲公爵夫人行了礼，一直等她离开了监舍才起身。

“公爵夫人，即使是有人唆使奥里奇娅小姐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无辜。”

带奎尔因公爵夫人进来的警官小声提醒了公爵夫人一句。

“凡女子犯罪，应当审视其监护人的行为，不能以监护人的罪责责罚女子。”

奎尔因公爵夫人在内阁中担任家庭大臣，对于米茹斯那些陈腐的法令如数家珍，她早就想好了为阿加塔脱罪的理由，几乎立刻脱口而出。

“那是快两百年前的彼得二世时期的法案了。”

警官面露难色，觉得这着实牵强，任谁也不能说恩里克教授是阿加塔的监护人啊。

“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说这条法案被废除了啊，既然她的家人把她送去求学，老师就理应是她的监护人。而且这是奥里斯大法官给我的解释。”

奎尔因公爵夫人把底牌亮了出来，警官一听上面已经达成一致了，便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