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耀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上去已经清醒了许多，单从面色上看，似乎已经没了酒意。

他返身回来，打眼看到了床上的睡美人，竟愣了一下，甚至有些迟疑。

庞耀宗本来就患有轻微精神分裂症，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这时候的焦虑症状就越发突出。

他闷头坐在沙发上，挠了挠头，再搓了搓脸，心里莫名其妙地犯起了纠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主动了呢？

这肯定不正常，因为感觉她是很有个性的，虽然“面试”的时候，跟自己配合得很好，可那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势，而这一次，就是实质性的接触了。

这时候流露出来的坦然、柔顺，或者说是蛮不在乎，会不会是她本来就是这个德行？

难道说她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有失察之嫌了，万一“弄脏”了正常的工作环境，那自己可就罪责难逃了。

……

对了，很大程度上，也许她是在报答自己呢？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因为她酒喝多了，困极了，打不起精神，急切地想睡上一觉。

可她怎么会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戒备之意呢？

但不得不肯定，她的确是打算跟自己“好了”，并且暗示出了自己的主动性，那对摆放在一起的枕头就是很好的说明。

她这一切做得随意而亲切，就像自家女人结婚头几年的一种惯常动作。

正胡思乱想着，见周巧然缓缓翻了个身，把身上的毯子扯得皱巴起来，腿脚赫然露在了外面。

不对，这双脚明明就是夏雨虹的，简直一模一样，是如此的小巧玲珑、纤秀可爱。

没错，就是她，夏雨虹她回来了！

庞耀宗神情地望着夏雨虹，泪眼朦胧，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不想在她身上做任何事情，并不是没有那份念想，而是不想让疯狂打破了那种静怡的美好。

周巧然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爬起来，默默注视着庞耀宗，说：“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吧，你对那么好，我无怨无悔。”

庞耀宗看着她倾泻而下的黑发，以及那张半隐半现的脸庞，心头一阵酥痒，禁不住潸然泪下，“夏雨虹，你终于回来了……”

随即，抱住了周巧然，泪雨滂沱。

这与他平常威严、奸猾的外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已步入中年的成熟男人，倒像是一个涉世不深，初染情场的小男人。

这让醉醺醺、头脑混沌的周巧然大惑不解，却又十分好奇：他跟那个夏雨虹究竟有着怎样一份感情？

为什么就如此念念不忘呢？

她紧贴着他的脸庞，试探着问他：“你究竟喜欢我那儿？”

“哪儿哪儿都喜欢，我喜欢你的所有，我喜欢你的一切！”庞耀宗把她搂得更紧了。

罢了，既然他把自己当成了初恋情人，那就顺着他的“梦境”走下去吧，就算是替身又有什么呢？

只要能报答他就成了！

周巧然默默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庞耀宗双眼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跟着躺了下来，轻轻拥着她，直到天亮。

周巧然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彻底亮透。

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她望着身边熟睡的庞耀宗，心里却像是打倒了五味瓶，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把庞耀宗按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轻轻挪开，小心翼翼擦下床。

庞耀宗翻了一个身，又吧唧了一下嘴巴，继续沉沉大睡。

她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想法：离开这儿，尽早离开这个地方，趁着床上的男人还没有醒过来，立马消失，越快越好。

周巧然穿戴整齐，拿起了自己的包，轻轻拉开了房门。

就在这时，她幡然醒悟——

周巧然，你还能离开吗？

还离得开吗？

一旦离开，就等于又回到了远点。

你现在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靠着这个男人的威望，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还给你安排了一个如此豪华、舒适的住处，你甘心就这么走了？

那不成傻子了吗？

周巧然啊周巧然，你醒醒吧，哪怕你不属于自己，而是那个夏雨虹，又有什么呢？

从此之后，你就是一个替身、就是一粒棋子、就是一个附属品，又何必在意呢？只要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也就知足了。

想来想去，周巧然还是轻轻拉开了房门，可她不是逃离，而仅仅是出去透透气。

就在这时，庞耀宗醒了，他喊了一声：“周巧然，你干嘛去？”

“哦。”周巧然慌乱一阵，撒谎说，“我想出去买点早餐。”

“不用了，煮点面条吃就行了。”

“好吧。”周巧然只得掩了门，转身回来，站在卧室门口问他，“你想吃什么面？”

庞耀宗下了床，站在床前伸了一个懒腰。

不知道是怎么了，周巧然竟然泛起了一股恶心，随即跑进了卫生间，哇哇吐了几口。

庞耀宗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昨天晚上喝多了。”

“是不少，我都喝晕了，啥都不知道了。”

“是啊，我也断片了。”

“你酒量还不错来，这就好，以后可以派上大用场。”

“喝酒能有啥用场？”

庞耀宗走出来，跟进了卫生间，说：“生意场上，酒可是个好东西，是把金钥匙，最少也是润滑剂。”

周巧然洗一把手，说：“啥生意场不生意场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管好好干好本职工作就是了。”

“哎，错了，你好好干，我保证，不出三年，就让你升到主管，甚至更高的级别。”

周巧然摇摇头，说：“不，我能做好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就不错了。”

“瞧瞧，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人要有志向，要有理想，你天资聪颖，起点又高，肯定会步步青云，一路攀升的。”

“我可不敢有那么大的野心。”周巧然擦擦手，转身走了出去，与庞耀宗擦身而过的时候，还被他抚摸了一把。

周巧然心里轰然一阵，就像有一堵墙颓然坍塌了一样，随着尘埃落定，整个人也就平静下来了。

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何必去在意那些虚无的玩意儿，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工作，有了这么牢固的靠山，这可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

“你喜欢吃什么面？”周巧然声音爽朗地问。

庞耀宗说：“清汤面吧。”

周巧然应一声，走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下了两碗清汤面，端到了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找了点小菜，倒在了碟子里。

她的一举一动，俨然一个家庭主妇。

庞耀宗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坐下来呼啦啦吃完了，然后站起来，穿上外套，说：“我先走一步，你自己打车去上班吧。”

周巧然说：“又不远，步行去就行了。”

“不行……不行……步行太远了，你还是打车吧。”庞耀宗说完，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周巧然，说，“这点钱你先用着，等需要再告诉我。”

周巧然硬生生推了回去，说什么都不要。

“给你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个啥？”庞耀宗直接扔在了鞋柜上，开门走了出去。

周巧然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目测着有一万元。

这也太多吧？

自己怎么好拿他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