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天空就像是曾浸泡在鲜血中而染成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布料，但又辽远得望不到边，仿佛将鲜血班的火焰灼烧着云层一直蔓延到尽头。

与之不同的是黑『色』的大地，如同死神的墓地，残骸遍地、白骨森然，阴冷的风和亡灵一同奏响死亡的赞歌，合着哭嚎、哀鸣、尖叫让人心神胆颤，让人惊惧不安，让人不断地生出逃亡的念头，又让人压抑阴郁无力挣脱。

寒冷的气息从四肢灌进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了一圈，发了疯一般涌进心脏。

而在如同将灵魂置入冰窖的这个地方，高山尸骨之上，浅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而下，柔软地在发梢处打着卷儿，它的主人在阴影中微笑，朱唇扬起的弧度似若天真的孩童不知所谓地扯下蝴蝶羽翼、掐死窝中的幼雏，仔细瞧着脆弱的生命在指尖渐渐碎裂、鲜血迸溅时兴奋而愉悦的残忍微笑。

“……”女孩垂着眼低笑。

风中飘零着她的低语，嗜血残酷，却怎么也听不清。

远远地地方却传来战鼓一样的重响，“咚咚——”、“咚咚——”久响不绝，吓得人心跳加速。

………………

…………

德拉科猝然坐起身，满背的冷汗打湿了衣衫。

窗帘漏进来的阳光刺眼得要命，金『色』的光线每时每刻都不忘展现着它在夏天时明亮的魅力，但这对一个惊醒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风景。

德拉科的思绪慢慢回笼。

一大早从噩梦中醒来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他的意识划过梦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颜『色』，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握在他的掌心一整夜乃至被捂热的魔杖，只有这样德拉科才能渐渐冷静下来。

“咚咚咚——”

和梦境中近乎重叠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还没完全清醒的德拉科差点从床上一头栽下来。

德拉科一下子抓着魔杖从床上跳起来，紧接着反应过来那是敲门声，而这么没有礼数地、急切地敲门声用膝盖骨想都知道是谁。他飞快地抓着衣服换好清理完自己，随后打开房门，撞进一双碧绿『色』的充满生机的眼睛里。

眼睛为什么会充满生机？

不，他并没有用错形容词句，哈利·波特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没错，一大早打扰就在房门口打扰他安眠的家伙就是哈利·傻瓜精力充足·波特。

“我不觉得一大早如此吵闹是符合礼仪的事，哈利·波特。”德拉科翻了翻眼皮，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已经早上了。”哈利严肃地说。

“……”德拉科放弃了争论。

“早上好，德拉科。”哈利笑容满面。

“……早。”德拉科微微叹气。

他不该把自己当做还在家里，更不要说能够睡一个安稳充足的觉。至少傻波特用他充足的兴奋值做到不让他如愿以偿。是的，他们还在高锥克山谷，在德拉科提前安排好的旅店里，虽然这个安排在之前并不知晓会不会排的上用场，不过显然早一步计划是正确的决定。

这个家伙真的是昨天晚上经历过快要饿死的人？

“看起来你精神不……错？”德拉科眯着眼睨着哈利，语气微妙。

哈利的状态和昨天晚上趴在床上无力的模样比起来确实是太好了——但要说哈利的精神好……德拉科的视线掠过哈利微红的眼眶，还眼带血丝，附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

“嗯……”哈利含糊不清地回答，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这么早起，早饭吃过了？”德拉科和哈利一同往旅店楼下走，并没有进一步『逼』问。

“不知道德拉科要吃什么，所以还没去吃。”哈利说。

“所以一副被饥荒虐待了的样子来敲门么？”德拉科微微挑起眉，“你该不会是因为没钱才等我的吧，在这里你可以使用金加隆的，就算没带麻瓜的钱也没关系。”

“我都没带。”听到德拉科的话，哈利有些局促不安地说。

他的金加隆都和他的东西装在一起被佩妮姨妈不由分说地塞进柜子里锁起来了。

“别一副穷光蛋的表情，不过是没带钱。”德拉科说，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哈利没有否认自己饿了很久。

他究竟几点醒的？又为什么醒得这么早？

德拉科不觉得哈利是因为兴奋才睡不着，如果是这样，哈利会在兴奋的时候就来找他——别说吵闹不合礼仪，哈利·波特的礼仪与众不同——以哈利的『性』情来看，分享愉悦是很重要的事，超过礼仪规范。

那么只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而睡不着，而且很明显是糟糕的事。

德拉科记得昨天和哈利在旅店房间分别的时候，哈利就一脸困倦了——简直就是随便找个地儿靠着站都能睡着的情况——所以不是因为来高锥克山谷以及他父母的事而觉得难过得睡不着。

哈利的眼神清明，更像是睡了一会——然后又保持了长时间的清醒的样子。

第33章 是非题test three

“我确实是个穷光蛋。”哈利说，打断了德拉科的思路。

“如果我记得没错，波特家族是给你留了遗产的——至少你的父母给你留了足够多的遗产。”德拉科随口就接上了哈利的话。

“不。”哈利简短地说，随后认真地吃早饭。

德拉科挑挑眉却没细问。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晴朗，阳光落在路边盛放的无名花朵上，那些黄『色』、紫『色』、红『色』的花朵让这个盛夏格外灿烂，空气里隐隐飘着花的芳香。

他们解决了早饭从旅店出来后就在高锥克山谷村庄里的小路上闲逛。

清晨的薄雾和『露』水让这个乡间小地方有一种宁静的特殊氛围。

“他们留给我的金币——如果可以的话，除了上学必备的生活费，我不想动用。”哈利慢慢地说，像是在解释什么。

半天德拉科才反应过来哈利跳回了早餐前的话题。

“那些金加隆——”哈利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意思，最终他放弃了，只是朝着德拉科摇了摇头，“德拉科——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可以的话，那或许是我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能找到的和他们有联系的东西，即使那只是一堆金币，没有丝毫的回忆和怀念价值，魔法界太多巫师有这个了——可是德拉科，那是他们留给我的。”

德拉科从哈利的脸上慢慢地读出了那种混合着高兴和难过的情绪。

他觉得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真的是天生不合。

至少他完全不能哈利·波特的思维接上哪怕一英寸的联系。

不过德拉科还是明白了哈利的意思。

哈利突然停住了脚步。

德拉科顺着哈利的目光找到了一座废墟——被炸了一半的房子突兀地混在一座座房子里，『乱』七八糟的树篱和没有人打理的荒草间，还有瓦砾、碎石块——哈利静静望着这个地方，眼底闪烁着泪光。

他们没想到就这么随便走走就能走到这里来。

高锥克山谷实在是太小了，就算他们不想来也不可能避开这个地方的——除非他们像昨天晚上一样绕开了教堂——德拉科并没有提醒哈利，波特夫『妇』的墓碑可能就在那后面——当然，德拉科也不能肯定哈利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德拉科看得出来哈利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他怀疑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把十二岁的哈利·波特带来高锥克山谷。

才十二岁的哈利根本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

“事实上我一无所有。”哈利突然说。

“一无所有？”德拉科重复哈利的用词来反问他。

哈利逃避一般垂下了视线，看着废墟外那被风拂动着的路边的花朵。

没过多久他就继续说话了，一开口就有些哽咽，但忍住了，“我所知道的唯一的联系就是我这一身的魔力来源于我的父母，我在古灵阁那个魔法界的银行里有着一整个来自父母遗产的金库，唔，也许还要算上我的佩妮姨妈一家人……这些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而我能保存的似乎……”

只有那一堆金加隆。

是的，一堆再普通不过的金加隆。

“但这不能说明你一无所有。”德拉科瞥向哈利。

“我是说，父母与我的联系稀少得让我抓不住，德拉科。”哈利苦笑。

德拉科愣了愣，没接话。

哈利表现得太成熟了，完全不像是个十二岁——让德拉科有一种哈利才是重生的那个人，而他德拉科是个稚嫩的孩子。

但……直到这一刻德拉科惊觉哈利·波特最终会成为他记忆中那样的人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让他回忆回忆上辈子他德拉科十二岁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分数成绩还是学院杯？是魁地奇还是驱逐麻瓜巫师？又或者……想方设法恶整那个名气很大夺走众人注意力的哈利·波特出气？做一些无聊的恶作剧？和格兰芬多们争锋相对？嘲笑弱小者？

哈利朝着那座废墟伸出手，“德拉科，我想抓住所有我能抓住的东西，来自你们的友情，来自传承的血脉，还有来自父母的遗产——哪怕只是些最平凡常见的金加隆——当拥有过这一切让我如此快乐的时候，我再也不能放下这些。”他的碧绿『色』眼睛里就是充满着生机，微微湿润。

他终于忍不住用手抓住了锈的厉害的铁门，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个家——那个心中的家的形状……

紧接着他们注意到一块木牌从地上升了起来。

哈利眨了眨眼。

木牌上面工整地写着：1981年10月31日莉莉和詹姆·波特在这里牺牲他们的儿子哈利是惟一一位中了杀戮咒而幸存的巫师。【1】

除此之外，上面写满了各种题字，有刻上去的名字首字母、有留言、有永不褪『色』的墨水描下的名字——“哈利祝你好运”、“我们一直支持你”、“哈利·波特万岁”、“哈利，加油”、“哈利，我们与你同在”……

哈利又眨了眨眼，不过这一次是为了把眼底的雾气压下去。

“也许你的遗产里还包括他们。”德拉科故作轻松地说。

“大概是的。”哈利笑了。

“喂！这里不能破坏——你是——哈利·波特先生？”终于有一早出来的巫师注意到了长时间站在这座废墟门口的哈利和德拉科——当然他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哈利。

“你知道我？”哈利微微扬起脸吃惊地说。

“噢真的是哈利·波特先生——”走近的男巫高兴地说，“我住在那里。”他指了指对面的一座房子，“是詹姆·波特先生的邻居——你的父亲是个很热心的人——帮了我好多忙——嘿你的头发和他真像，上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呢，”他比划着哈利一岁大时的样子，“——你是来看他们的吗。”

哈利点点头。

“真是好孩子。”另一个女巫说，她提着篮子路过时听到了男巫和哈利的对话，“你好，波特先生，今天天气很不错，希望你有快乐的一天。”她温和地对哈利笑。

“谢谢。”哈利开朗地笑了起来。

“是波特先生回来了吗？”一个年长的女巫耳朵相当灵光。

“波特先生，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年轻的男巫冲他微笑。

只是几个眨眼，他们就和村庄里太多的巫师打过了招呼。

“你的遗产还得再加上一项名声。”德拉科看着哈利终于喘了口气，

他们决定离开这座废墟——哈利还想再绕着这个村庄走走，看看这个父母生活过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想要记住这个地方——这是他昨天就想做的，如果不是德拉科提醒哈利，他们只是两个十二岁的男孩，而时间太晚，夜『色』太黑……哈利绝不会忍到今天。

“不，德拉科，不是名声。”哈利摇了摇头，又和一个出来早锻炼的巫师打了个招呼。

德拉科扬了扬眉梢。

“不过或许你说得对，名声也成了他们留下的遗产。”哈利自嘲着说。

“显而易见。”德拉科耸肩。

“这是我最不想要的。”哈利语气里带着一点轻蔑，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悲哀，“我不想要名声。”他重重地重复道。

“嗯，显而易见。”德拉科又一次回答。

哈利深深地凝望着蓝天碧云下的宁静村庄，那神情就和离家已久的雏鸟终究归来时深情地凝望父母。

他们之间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哈利再一次开口了。

“德拉科，真正的英雄是什么呢？”哈利像是在喃喃自语，“墓碑上的名字和被留下的人吗？至少肯定不是我……”他说着摇了摇头。

“英雄不一定是墓碑上的人。”德拉科说。

至少哈利·波特将会在未来成为活着的英雄——魔法界的真正救世主。

所以说这真的是十二岁的男孩该思考的问题吗？

德拉科默默地想着。

梅林知道今天一定是天气不对。

哈利也不知道有没仔细听德拉科讲话，“我的父亲和母亲是怎么样的人呢……让我留下承担了名声的遗产的他们……”

“哈利？哈利·波特。”德拉科叫了哈利，他意识到哈利又陷入昨天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中去了。

“嗯？”哈利终于回神。

“你刚才说‘不’？”德拉科径直把话题转回来，“不是名声？为什么？”

哈利盯着高锥克山谷里来往的人，有麻瓜也有巫师。

“因为——”哈利回头望着德拉科的眼睛，神情笃定，笑容灿烂，“即使没有名声，他们也会这样和我打招呼，德拉科，他们不是为了签名和看看着名的救世主来的，他们——”他这一刻不是那个被光环束缚的救世主，而是十二岁的普通巫师男孩。

“他们就和德拉科一样，不把我当成伟大的人，不会让我觉得不自在。”他小声地不好意思地说。

德拉科看着哈利在这条街上穿梭，莫名地有了一种同情和悲哀的情绪，这些在上一辈子他曾感受到过却并没有在意——因为那时候哈利·波特已经是个不会被打败的、无比坚韧强大的年轻领导者了。

好吧，哈利·波特，你赢得了斯莱特林少有的同情心。

十二岁的救世主有很多遗产，但他最想要的却不是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