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还拖延回避花月的连翘，没想到一回到莲棠苑，就被花月逮个正着。

“打听得怎么样了？”花月将连翘拉到长廊拐角，低声询问着。

连翘低垂着小脑袋，她的两只干巴巴的小手不断左右互掐着，静默了许久，连翘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王姑姑说，说她也不，不知道！”

这种程度自然骗不过花月，花月就静静地盯着连翘的头顶，只等连翘自己承受不住了，主动开口道：“花月姐姐，我说，说就是了……”

花月点点头，柔声道：“嗯，你说吧！”

连翘的几根手指便又绞在一起，“只，只是花月姐姐向我保证，无论，无论你接下来听到什么，都不，不要伤心！”

花月仍旧平静地点头承诺……她想，应是再没有更让她伤心的事了吧！

连翘看花月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更何况她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只得缓缓将王姑姑告诉她的话一一转述……

“花月姐姐，麻姐死是因为麻姐的妹妹被，被卖进了那，那种地方！”

“上次巷子里找麻姐的那个男人也并不是麻姐的什么相好，王姑姑说她没有什么相好，只，只有一个不成器的整天只知道逛赌坊的兄弟。”

“王姑姑还，还说，有一次她听到了，麻姐的兄弟威胁麻姐，如果不拿银子给他，他就把家中的小妹卖掉。”

“麻姐自己肯吃苦，也能忍，平日里攒了银子都是送到家里，并不是为着别人，只是想叫她的小妹好过一点，别走了她的老路……”

“只，只是上次，她四处求救，终于攒够了她的兄弟要求的银子送去，结果……对方还是不守承诺，将小妹卖掉了，还，卖进了那种地方。”

“麻姐受不住就，就……花月姐姐？花月姐姐你没事吧？”

连翘的手在失神的花月面前挥了挥，花月的瞳孔总算有了焦距。

身形晃了晃，花月淡淡地摇头，“我没事，没事……”

“那……”

“我先回屋去了！”花月像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一般，不曾在意连翘的反应，转身离开……却是在刚迈出三步的时候，两眼一闭，一头栽昏了过去！

花月这次病了。

上次杜氏的死，花月禁足月余挺了过来，但没想到因为这一次，积攒的悲伤全都爆发出来，彻底大病了一场。

浑身发着高热，花月不断地说着胡话，云宏生不停地给花月额上换着浸湿的棉帕，一盆清凉的水都很快变得温热。

“花月？花月？起来喝药！”云宏生轻拍着花月的脸颊，烧迷糊的人未曾回应，云宏生只好将花月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有些别扭的姿势，将药喂到花月的唇边。

苍白干裂的唇紧闭着，便是勉强将汤药灌进了花月的口中，她也不曾吞咽。

杏子胡同的何大夫见状，眉头明显比刚才皱得更深……昏迷的病人连自主吞咽都做不到，可见情况已经到了格外糟糕的地步。

“这样下去不行！”何大夫重新开着下一副的药方，同时指着云宏生手中正端着的那碗道：“必须想个法子让她将药喝下去，不喝药就无法退烧，再这样下去，她就非得烧成个傻子不可！”

闻言，云宏生的瞳孔一缩，几乎没有犹豫的，立刻端起药碗，先灌到自己口中，再以口渡之，强迫花月咽下去……

情况紧急，更何况除了云宏生与花月两人知道花月这个通房丫头是有名无实的，其他人便更不会诧异了。

何大夫更是称赞道：“好，性命攸关，就用这个办法！”

一番折腾，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花月的体温降了下来。

整个莲棠苑的人都被花月同云宏生折腾得不轻，现在总算是渐渐安静下来，趁着空隙赶紧打个盹儿。

云宏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坐在花月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撒开。

就是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家伙，叫他如何能放心让她离开？

“不，不要，别死……”

花月虽不再胡话连篇，情绪激动地哭喊着什么闻所未闻的词句，但此刻仍是梦中呓语，一直喃喃着缠绕她的噩梦。

云宏生拂开贴在她鬓角的汗湿的碎发，叹息一声，渐渐的俯下身子，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间……花月，别再这样执拗要强了，别再让自己这般痛苦了，好不好……

清早，快把云宏生折腾疯了的花月终于醒了过来。

到底年轻人的身体，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何大夫检查了一番，确定花月没有烧成个傻子，才终于松一口气，同时也没好气地对云宏生道：“如今人已经醒过来了，按照我的这张药方每日三剂汤药喝着，自然能好过来。怎么样？如今能让我回家了吧！”

长福忙讪笑着上前赔礼道：“何大夫，瞧您说的，我家二爷也只是一时情急，您别往心里去……这不是您都救了花月姑娘的命嘛，我家二爷感激还来不及呢！”

何大夫瞅了眼云宏生同样讪笑的表情，没好气地一甩袖子，“行了，治病救人的事儿，我是觉得某人圣贤书都白读了，越活越回去，都长成个土匪性子了！”

某人云宏生忙赔礼道：“多谢何大夫救了宏生的通房丫头，昨日多有得罪，改日宏生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快行了吧！云二爷给我登门谢罪，不晓得还要给我这老家伙带来多大麻烦！”何大夫甩甩袖子撵开云宏生，又看向靠坐在床头眼神始终有些呆呆的花月，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花月姑娘，有一句话，却要赠给姑娘！”

花月忙回神，冲着何大夫微微颔首一礼，“何大夫请讲。”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个凡尘俗医能救得了姑娘一次却救不了姑娘每一次。人活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姑娘须知，过刚易折，凡事看开些！”

花月点头应了，“花月谢过何大夫！”

何大夫又瞄了一眼云宏生，难得为他说上一句好话，“还有，人生几十载，弹指一挥间，什么都是浮云，唯有一颗真心，花月姑娘，要珍惜眼前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