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个妾不值得云继生回来一趟，但死的恰好是要送人的那个，关乎男人的面子，却是值得云继生特意跑回来一趟了。

云继生眉头紧皱地站到杜碧心的房间门口，一怔……着实没料到花月会在这里！

就静静地坐在杜碧心的床边，光背影来看，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嬷嬷，这件事算爷欠你家公子的一个人情，你去回禀了他，爷改日特意与他赔罪。嬷嬷便先回去吧！”

“是！是！那老奴这就回禀我家公子！”

云继生淡定且理智地先打发走外府的人，看着那嬷嬷满脸尴尬的告退之后，不悦和晦气，以及很少很少的一丝丝惋惜，重新涌上眉间。

云继生抬脚迈进这间杜碧心住过的房子，视线首先落在她上吊用过的那根还没来得及拆下的白绫，瞬间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不快来人把这里和杜氏收拾了，留着这晦气摆到过年吗？”

云继生在生气，因为有事情不如意。

云继生竟然在生气？！

花月的背影仍旧平静，只是裙边的那双手，瞬间狠狠地攥紧……他凭什么生气，有什么资格生气？

一群家丁婆子立刻涌进来，听从大爷的吩咐，拆掉白绫带子的搬凳子准备拆除，搬运尸体的……弱弱对视一眼，谨慎又小心地靠近床边。

下一秒，果然花月又拾起她不知从哪里顺利的那只大扫把，严防死守着不许任何人触碰杜碧心的尸体，语气森冷地威胁道：“滚！”

二爷的丫鬟，再金贵也金贵不到可以在他们华修院撒野啊……但是吧，武力面前……

诚实的承认，他们好像有点打不过。

悲伤的受了刺激的人，精神貌似也有点不正常，谁也不敢得罪。

云继生见他的一群奴仆被花月一个单薄的女子威胁就统统后退不敢靠近，瞬间压抑的怒火喷发出来，怒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纵然杜氏做了错事，但死者为大，爷已经打算不怪罪她了，应以入土为安，你一个莲棠苑的丫鬟在这里瞎搅和什么？！”

“你不打算怪罪她了？”花月拎着那只扫把转身，缓缓抬眸看向云继生……一瞬间，云继生像被花月的眼神吓住似的，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花月满眼的泪水，明明一双悲伤到极致的眸子，嘴角却是带着笑……讽刺？邪魅？玩味？

说不上来，但总之这种反差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爷看二弟平时就是太纵着你了，才会让你这么没规矩！”云继生咬牙，又看向那群奴仆，“还愣着做什么？把花月给爷丢出去，把杜氏赶紧送出府葬了吧！”

婆子和家丁们仿佛能看到花月周身萦绕的沉郁的气势，又彼此对视一眼，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还愣着做什么？爷说的话不好使了是不是？都想挨板子是吗？！”

云继生的威吓自然管用，下一秒，婆子和家丁立刻涌上去……都已经做好了要被花月手里大扫把挠花脸的准备了，但奇怪的，花月却突然又丢掉了她手里的家伙什，并不打算再挣扎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出去，自己向二爷请罪！”

花月抬眸，看向云继生，氤氲在眼眶中许多的泪珠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她没必要再为了护着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伤人了，若是姐姐知道，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恐怕也会走得不安心吧！

只是，还是忍不住……花月从单纯只流着泪，慢慢地开始忍不住抽噎，一步一步靠近云继生，最后大哭着问他：“她难道就不是个人吗？”

“你在说什么？！”云继生听不懂，只觉得花月一定是疯了。

花月抬起袖子不断擦着眼泪，但眼前的视线仍旧被泪水迷梦，看不清事物……

花月指着床榻上无声无息，且死相难看的杜碧心，大哭着吼道：“她不是牛，也不是马，她是个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会被别人当作礼物随手送人？为什么还要因为畏惧世俗对女人的偏见而自缢？

为什么……同样是人，明明错的是这些男子，被逼无奈的女子却要为那些所谓的名声买单？

云继生被花月的吼声震得有些发愣，意识到他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震慑住，云继生那种久违的耻辱感又涌上来，更大声音的怒吼回去：“爷看你真是疯了，滚！现在就滚回莲棠苑去，要不是看在二弟的面子上，爷现在一定将你杖毙！”

与他，与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对牛弹琴一般，纯粹浪费口舌。

但是，现在的花月，正濒临崩溃的花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瞪圆了眸子，任由大颗的泪滴顺着脸颊滚落。

她怒瞪着他：“道歉！”

无力至极的对公道的讨还，是花月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了。

然而，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云继生都不同意……他当然不会同意，在云继生眼里，现在的花月就是在以下犯上，无理取闹。

他没有杀了花月，真的是难以置信了！

“我要你道歉！向这条人命道歉！”被云继生的无视彻底激怒，花月疯狂地怒吼着，狂暴地抬起一只手，已经闭着眼睛用力地向着云宏生的脸颊扇去……

“花月！”

花月的手腕被人在半路截住，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地喘息着余怒，反应了许久，花月才意识到，握着她的手腕，拦在她面前保护着云继生的人，是云宏生……

“你疯了！”云宏生不可置信地朝着花月低喝。

是吧，他也说她疯了，那她大概就是疯了吧！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她在这个时代中，确实像极了个疯子——还是个痴人说梦的疯子！

云宏生胸膛也上下剧烈地起伏着……是松一口气，再晚一步，他简直无法想象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顶撞大哥倒也罢了，若是花月这一耳光挥下去……谁也护不住，花月便唯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