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芸平静地眨动几下眼睛，继续向前往内厅堂迈去，看到渐渐由后墙上被尘埃糊得乱七八糟的窗户纸中透进的一些光线照出的屋里大概情景——

这内厅堂相对要宽敞很多，周围的墙根处摆着几盆幸福的小花，可惜早都枯死了。左右堂角各设有一串木板楼梯，可以通往上房。而堂中央像模像样地安坐一张大矮桌，桌旁的小凳子像是被人踢打过，很委屈地侧躺着，顶面也满是灰土了。

她慢慢地靠近那矮桌，仔细分辨一会儿发现上边似有好玩儿的东西，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插进尘埃中很快地划，马上钩出一支小巧的画笔来，同时使露出桌面上一层灰白色画纸。就在这一刻，她也注意到一旁微微鼓起的圆弧状东西，稍稍一碰得知了那是墨盘。

好奇之下，篱芸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张画纸，看见上面纤细的笔迹，画得柔弱，全如一个孩子所为。而此猜测恰与桌表小巧的画笔相吻合。

借着昏黄的光线认真瞅，她肯定了画中之物是为人身，修长头发，女子面容，但有趣的是女子嘴边多添了些细长胡须！接着，她又挨边儿寻找，翻出十余张一样大小的画纸，其内有的肖像还未完成，有的更显神韵，可这些画中的人物依然都不失稚嫩，像源出自同一个孩子的面孔。随之，她再用手指头全面划动，钩出了不远处的小镜子。

“画中人一定是这孩子照着镜里自己画出的，但仿佛画的还不是自己，应该为想象出的某位母亲的形象。可事情也确实好笑了些，她不会没见过大女人吧？有长胡子的吗……”

一边摇头乐笑，篱芸转身朝楼梯步去，噔噔地上了楼。

踩上楼板，一片清亮的光芒瞬间照澈她的身子和脸孔。而放眼瞧去，唯见和楼下内厅堂一样广阔的很大地方，却在北侧，被窗边破烂的窗纸边儿擦进的日光映照着，她心情顿时舒畅很多。朝右手方向看，墙壁上书写着一个苍劲的“舞”字，而冲对面的墙颜瞅，是一个有力的“剑”字。不仅如此，那“剑”字的下方还悬挂着一把非常小巧的铜剑，像给孩子用的。

“这么大的空堂专为练剑，宅主可真够有心了！”

赞叹一声，她扭身向南侧的一排三间屋子，看到门都敞开着，便逐一进入。

最东边的一间屋里摆着很矮的梳妆台，台上丢放一枚小发簪和淡紫色漂亮蝴蝶结，其余用品如梳子、卡子之类也全为适合孩子的。中间的房内有张不大的软床，床头的小枕头、窄被子都已被胡乱拉开。而一旁的衣柜半掩着门，投进视线能望到里面一件件女童装，五颜六色的。从其大小来看可估计出此女孩儿那时才八九岁的样子。

最让篱芸印象深刻的是紧西边的房屋里，一张很整齐精致的高桌上平摊开的一本小书。抖掉书面的灰尘露出纸上三个规整的漆黑的字：

“五德经”！

打开书页，内容如下——

夫女，以柔为刚。

夫女，以贤立行。

夫女，以洁修美。

夫女，以俭持正。

夫女，以厚多容。

“这赵宅之主看似很注重教养，也应该是个胸怀远见的人！”

她反复思量一会儿，把书收好，点着头下了楼。

临出外厅堂时，篱芸又特意观察左右，发现其中的一个内间是柴房，另一个为膳房。

“里面应有尽有，就这座‘水’楼吧！”

站在门外，她很满意地说：

“以后我就长住此处！起码今年的严冬，不用再害怕啦！

檐檐啊，姐姐很累啦。除了对面的‘杰’楼外，这赵宅的每间屋子你都给收拾干净吧。”

“檐檐从命！”

她胸前，颈上挂下的橘红色月瓣儿状护身符欢快地摇动着回答。且一边回答着，其转眼间全身变大，发出白花花的耀眼亮光，随之从自己的弯身月瓣儿上一连派下九颗椭圆形的雪白“大蛋”，啪嗒啪嗒滚落地上。那九颗椭圆形的雪白“大蛋”落地刚稳，又不约而同地纷纷晃荡几下，雪白的蛋壳儿身中竟奇迹般地长出手脚来，其还打开了眼睛在篱芸面前欢欢乐乐地蹦跳开。

“哎呀，太可爱啦！这么招人喜欢呢……”

篱芸欣然瞧着一个个光头白脑的小东西在自己身旁的地面上轱辘来，翻转去，两手交拍不停而叫叹。

“姐姐，这是檐檐为您创造的‘小糊涂蛋儿’，以后就让它们陪伴咱俩吧！”

护身符依旧摇着身子很有兴致地讲。

“可是它们能做什么呢？”

篱芸看着身边样子可爱至极的小糊涂蛋儿们，忽然有些不懂。

“虽然它们都很糊涂，但有一样好，那就是‘听话’！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以后尽管吩咐它们便是啦！”

护身符檐檐得意地说着，自己身上发发光令道：

“小糊涂蛋儿们，快去拔草啦！”

它令声刚下，便见九颗哈密瓜大小的雪白蛋蛋连轱辘带翻地绕过花园，钻出穿堂儿，开始忙忙碌碌地清理前院。

篱芸见到这一刻，高兴得都合不上嘴了，紧追在后面滴溜儿着美丽的眼睛怎么瞅也瞅不厌烦。

“檐檐太厉害。以后姐姐也有小差使们啦！”

她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小糊涂蛋儿们干活不知疲倦，争先恐后，弄得满身泥土，却也不在乎。夕阳偏西的时候，它们除了把杂乱的院子重整得一干二净，还将“杰”楼之外的每间屋子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起初脏兮兮的赵宅眼下很快焕然一新了！

“小糊涂蛋儿们，都过来啦！”

天色渐黑之际，篱芸手握画笔将它们招呼到“水”楼前，挨个儿抚摸着九颗光溜溜的脑袋瓜儿说：

“你们长得太一样了，姐姐都区分不开啦！

现在呢，我在你们每个的肚子上写一个标记，以后它就是你们的名字了。”

一边讲着，她分别在小糊涂蛋儿们的雪白光滑肚子上画下非常简单的大、二、三、四、五、六、七、八和九，墨黑色的漂亮字迹。小糊涂蛋儿们纷纷躺在地上，乖乖地让做标记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篱芸满意地打量它们一遍，之后命令道：

“大糊涂、二糊涂，去守外大门！”

小糊涂蛋儿们都俯下圆鼓鼓的眼睛瞅瞅自己肚子上的字，然后对号扭身蹦蹦跳跳地站岗去了。

“三糊涂、四糊涂，把穿堂儿！”

马上，又有两个蛋蛋轱辘开了。

“五糊涂、六糊涂，看‘水’楼门儿！七、八、九跟姐姐上楼去喽！”

一边开心地叫着，她带领三个小蛋蛋转身进楼中。

因为是晚上了，楼内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九糊涂赶紧从兜里拽出蜡烛，一根根点着，走在前边见位置便插好。七糊涂和八糊涂并排在篱芸左右，紧随着她的脚步走。

等上了二楼，七糊涂和八糊涂也很懂事地立在中间睡房的两边。而直到篱芸躺在床上入梦后，九糊涂才放心下来，蹲在床根处手抱大肚子呼呼地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