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本书由番茄小说网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194章 交易
“对不起,若若。”雨水不断落在她脸上,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被水洗过的眸子亮得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他悲哀又狼狈的模样。
虞若死死抓住他衣角的手渐渐滑落,无力地垂下,她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了。”
虞清诏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过她的身边到回廊,将烂醉如泥的云罗横抱起离开,在走出宫门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她依旧在喃喃自语,悲伤又彷徨,“他会死的,他们都会死的……”
他没有停顿,径直跨出,任宫门在身后又沉沉关起。
————————————
转眼就到了前往原晟的日子,秋珣本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虞若,在公主府门口徘徊许久,却只见安心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内,道:“公主说,她不愿亲眼见二公子离去,只盼二公子能平安归来。”
她面色低落,望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府内。
虽然临行前见不到虞若很是遗憾,但是秋珣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又在公主府门口伫立了许久,才策马离开。
公主府内,秋云谒站在高台之上,望着他策马离去的声音,眸色深沉。
安心走到他身后,行礼,低声道:“世子。”
使臣队伍极为精简,以秋珣为首,谈瀛洲为辅。这个谈瀛洲是秋云谒塞进来的,只说是其人有大用,可以帮扶于他,可秋珣看着这家伙整天憨憨的样子,着实是有点怀疑。
走了一天,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队人就在官方驿站休憩下来。
夜深了,秋珣却睡不着,一个人披着外套站在窗前,望着头顶明朗的月光,想着生死未卜的父亲,不禁陷入了深思。
此行恐是凶险万分。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身去睡觉好为明天养精蓄锐,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从窗外飘来,他头有些发晕,手扶着窗棂身子晃了晃,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屏住呼吸。
眼中模糊一片,他隐约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那个身影极为熟悉,他一愣,低声开口:“簌簌?”这一说话,那香气顿时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
一只冰凉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幽凉的声音低低的,“睡吧。”
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猛地向前一栽,虞若抱住他,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沉静的眼神望向窗外那如水的冰凉月色,抿了抿唇。
她把秋珣拖到床上,自己坐在床侧,目光勾勒着他精致瑰丽的容颜,一寸又一寸。
窗外的夜空中燃起一朵红色的烟火,她侧头看了看,一个人影悄无声息落在屋内,她朝那人点了点头,那人向她行了个礼,背起秋珣从窗口一跃,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门外咚咚声响起,虞若打开房门,只见谈瀛洲身着一袭淡青色素衫站在门口,见到虞若,他似乎并不惊讶,躬身行了个拱手礼,恭敬道:“臣参见公主。”
他跟随着虞若走进屋内,又转身小心翼翼关好房门,这才在她面前站好,将现在使臣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虞若。
虞若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垂眸道:“明天,你知道怎么跟其他人交代,是吧。”
谈瀛洲面色平静,“臣知道。”
她抬起眼,好奇地问道:“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
“士为知己者死,君子死大道亦无悔。”谈瀛洲沉声道,“公主大义,臣更是敬佩不已。”
她轻笑了一声,“你这么正经我还是真不习惯,行了,谈大人,接下来的日子,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又躬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两个人浅浅交谈了一会儿,谈瀛洲就告辞了。
虞若望着紧闭的房门,忽而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真是没看错,谈瀛洲啊,没有令她失望。
第二日,当虞若暗红罗裙蒙着面纱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众人齐齐低着头行礼,却无一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虞若知道,这是谈瀛洲的功劳。
白燃一身黑衣抱着长剑立在她身侧,虞若走到那匹白马面前,拍着它的脑袋,笑道:“好久不见了,小红花。”
小红花从鼻子里发出两声粗气,蹄子兴奋地扬了扬。
她翻身上马,目视前方,面容坚毅,扬声道:“出发!”
原晟提出和谈,她就作为使臣亲自去和他们和谈。
经过长途跋涉,队伍慢慢接近原晟地界,虞若雪白的脸庞半掩在暗红色的纱巾之中,抬起手遮住炽热的阳光,眺望这四周辽阔无际的草原。
风扬起她红色的衣角,上面金色的绣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兴许是到了草原上,连马儿都欢快了起来,穿着粗气就想撒开蹄子奔跑,虞若无奈地拉了拉缰绳,温柔地呵斥道:“小红花,乖一点。”
除歧城就在眼前,虞若记得那些从前艰难的时光,记得那些百姓淳朴的笑脸,记得除夕夜里飘满夜空的明灯。
不知道那个天真热烈的瑟瑟姑娘怎么样了。
第194章 交易
还有苏颜,秋漱玉兵败被俘,除歧城失守,他作为守将又怎么样了呢。
临行前,月且歌终于紧赶慢赶炼制出了第二颗归梦,如今断断续续的,那些记忆慢慢也浮现在了脑海里,清晰而炽热,像是少年人一场热血又破碎的梦境。
按照之前双方的约定,虞国使臣会先到除歧城进行安顿,然后由两名使臣前往复宁入王宫觐见原晟王。
到了除歧城城楼下,面对着一排冰冷的弓箭,虞若镇定自若地亮出令牌,朗声道:“我们是前来和谈的虞国使臣,快开门。”
上面的人面面相觑,听说来的是秋家二公子,怎么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急忙有人去通报,很快就有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上城楼,他眯起眼睛瞧了瞧,见确定是虞国的令牌,朝下面喊道:“虞国使臣以秋二公子为首,你又是谁?”
虞若摘下面纱,露出那张明艳娇美的容颜,霎时如琉璃流光溢彩,震人心魄,她不卑不亢,朗声道:“虞国长公主,明熙。”
粗莽的草原与阴冷的城墙为背景,她坐于马上红衣飘扬,比那皎若春华一般的面容更为动人的,是她脸上那清冷坚毅的神情,一双如古井深潭一般的眸子冷而深邃。
那副将霎时愣在原地,不止是因为这压过满目荒凉的无双艳色,更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打乱了部署已久的计划。
那针对秋二公子所设的所有局顿时被冲乱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立刻报告王城。
他喊道:“开城门。”随即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先好生招待着,我亲自去一躺王城。”
这不仅是换了个人这么简单,来的人不是别人,是虞国明熙长公主,谁不知道王对明熙公主一片深情,没有王的吩咐,他哪里敢动。
这就是樽活祖宗啊。
王城内,原疏半靠在王座上,在听到某个名字时手上的酒杯瞬间滚落,他立刻站了起来,“她真的来了?”
那副将跪在地上,“千真万确,公主说她要作为使臣亲自来与您和谈。”
“呵。”原疏轻笑了一声,低声喃喃道,“我的小鸟儿,竟然敢自己飞出她的笼子了。”
就是不知道,虞清诏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原以为是自己的掌心花,却不想长了刺也会扎手啊。
她呀,就是在赌,赌只要圣旨在手,虞清诏不敢拿她怎么样。
性子越来越烈,路子也越来越野,
真是越来越让人心动了呢。
虞若坐在马上,徐徐走过除歧城的街道,暗红面纱上只露出一双明丽绝伦的眼睛,冷得让人不敢直视。偶尔有一些从前的人见到了,却低下头匆匆走了。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虞国的地盘了。
使臣团被安顿在了昔日的太守府,虞若问了人才知道太守在城破之时以身殉国了,唯一的女儿也不知所踪。如今望着物是人非的太守府,虞若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垂下眼眸。
伤心最是无用。
那城楼之上的副将再也没出现,反而是原晟新任的除歧城主出面招待了他们,那除歧城主不是虞人,也不是原人,反而是金发碧眼的西域人长相,穿着虎皮蹬着短靴,满脸的络腮胡子,痞气十足。
“城主是西域人?”虞若敬酒,问道。
那城主原先来时气势汹汹,一见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好意思扯着嗓门了,笨拙地端起酒杯,非常不习惯地敬了敬,“算是吧,我是个孤儿,从前当沙匪,王不嫌弃,让我跟着打仗,还让我做了城主,如今我倒觉得自己更像个原人了。”
虞若笑了笑,“原晟王任人唯贤,是原晟之幸。”
虞氏百年基业,规矩体统根深蒂固,是绝对不可能让异族人入朝为官还担任要职的,如此看来,原疏倒是不拘一格,境界开阔。
虽然,虞若觉得本就应该如此,国之大应包容万象,而不应集权于一族。
那除歧城主看似豪爽粗莽,实则也在暗暗打量着使臣团内的人。
这个意料之外的中原小公主的确是容貌娇美世所罕见,可这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不卑不亢、冷静从容的气度更是难得,举止形容大气端方,若为男子,必定是一位深沉而内敛的谦谦君子。
另一位谈大人,心性较这位公主就单纯得多,对于这种应酬场合显然有些不适应,看得出为人清正廉洁,甚至有些恃才傲物。
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在心底暗暗下了判断,面上却爽朗大笑着与虞若劝酒,谈瀛洲举起酒杯将话头引了过去,对虞若道:“公主不胜酒力,还是由臣代劳吧。”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虞若听,不如是说给除歧城主听,显然是不满对方一直灌虞若的酒。
除歧城主哈哈大笑,与谈瀛洲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是我忘了,公主是女子,如何能饮这么多酒。谈大人,来,我们喝。”
虞若手在桌下悄悄塞给谈瀛洲一个小药丸,低声道:“解酒丸。”
谈瀛洲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又笑着与除歧城主碰杯。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夜深了,谈瀛洲打着灯笼亲自将虞若送回房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两个人站在门口,虞若抬头看向夜空中寥寥的星子,低声感慨道:“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站在这里看星星,真是物是人非啊。”
虽然有虞若的药,谈瀛洲还是喝多了,白皙的面容此时一片通红,他懵懵地跟着抬头,却只朦胧看见几点光晕。他甩了甩脑袋,看向虞若,小声道:“公主不必伤心,人各有命,因果轮回自有天定。”
虞若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是伤心。”
她拍了拍谈瀛洲的肩膀,笑道:“我这儿有白燃在,倒是你,警惕些,保护好自己。”
谈瀛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在婢女的搀扶下回房。
一夜安宁。
第二日,复宁城传来消息,原晟王召见虞国使臣。
虞若和谈瀛洲收拾好行李,就跟着来人踏上了前往复宁城的道路。
复宁城是在旧址上新建的,城门高耸,威严壮丽。王城位于复宁城的最中心,由四方拱卫,白石堆砌,金碧辉煌,虞若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看来原疏这些年,真是没少大肆敛财啊。”
以雷霆之势征伐四方,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怕是早已堆满国库了吧。
引导的人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见原疏,而是领他们去了住处,然后告诉他们,今夜会有专门的国宴来招待他们,说完便退下了。
虞若的住处离谈瀛洲很远,这也是在虞若意料之中的事情。她都送上门来了,原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真正担心的是季兰庭,他会不会因为她破坏了计划而直接把她弄死。
应该……不会吧,毕竟要是她死在了原晟,那他和小姑姑才真的没法交代。
秋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可不是。
没过多久,谈瀛洲却问着路一路找了过来,见她无恙才松了一口气,“这原晟王把你安排得离他这么近,我却那么远,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